天微亮,史嘉等人看不清孟太后的表情。
吴芍就处近旁,诧异之下,半是惊恐半是求助地望向孟太后。
史嘉推襁褓中的皇长子上位,莫非是要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孟太后鬓发一丝不乱,便如她此刻的神情。
前夜,吴芍驾马急奔,来到行宫宁静一角,殿门上书“益德殿”。
宫中只皇帝和孟太后处称“殿”,其余皆称“阁”。这是最僻静一处宫殿,即便是乱兵也无视这里。孟太后来白下,选了此殿继续清修。
呵退拦路的宫人,吴芍噗通朝孟太后跪下,三言两语讲明原委。
孟太后经历三朝,面容似水。
顿了片刻,柔声道:“快起来,地上凉。”
吴芍身如木偶般站起,眼中急切,几乎喷火:“老娘娘!”
似是安慰她一般,孟太后微微一笑。
望着被夜风吹开的窗,孟太后悠悠道:“留着这条老命,便是防备着由此一着。”
宫人安静地为孟太后梳洗妆发,对似有似乎的刀戟声置若罔闻。
直到最合适的时刻,孟太后在最隆重的仪仗现在众人面前。
发觉孟太后还如昨夜一样沉静,吴芍学着她的样子,让自己的内心不形于色——何况史嘉不见得有曹操的本事。
“史大人,大炎国风雨飘摇,史大人认为易主于幼子,可行吗?”
“前皇未归,国耻未雪,而皇上不思进取,宠幸宦官,重用奸佞,我等奏请皇上退位,太后携皇长子垂帘听政。”
“垂帘听政!”孟太后终于发怒,抬手便猛拍墙砖:“赵威后垂帘,乃是因为能力出众,萧太后垂帘,乃是因为君主体弱。如今皇上春秋正盛,老婆子我老弱不堪用,皇长子尚在襁褓,史大人!你是要毁了大炎国!”
“我等此意已决,”史嘉哐啷拔刀高举:“请太后遵从勿异!”
吴芍眉眼一斜,王存李启接到指示,对城楼后的侍卫亲军使了手语,侍卫亲军即刻拔刀,口中齐齐高呼“吼”声,气势如虎。
史嘉一惊,手臂落下来,望着身旁人。
那人低语了一句,史嘉哈哈仰天大笑:“孟太后不必使些小把戏吓唬史嘉了,宫内的侍卫亲军还有多少,您比我清楚!”
这话说到孟太后的痛处,宫内军备力量的确不足以抵抗史嘉一二。
“史爱卿要身前功,也要当心身后名啊。一不小心便成了遗臭万年的窃国之贼。”
“哼!”史嘉不耐烦极了,挥刀在空气中划了两招,呼呼作响,脸上的胡须也一颤一颤的:“你们这班人,好生啰嗦!告诉你们,拖延再久也是无用!今日必须依从了我,否则,”史嘉突然笑的狰狞。
“皇上可是在我手里!”
孟太后的手从城墙上移下,暗地里与吴芍的手握在一起。
另一只手掩手嗬嗬笑了几声:“史爱卿不要与老婆子说笑,皇上自有上天庇佑,在你手里是怎么个说法?”
史嘉冷笑,使个眼色,手下人推搡着一个带到前来。
那人胡乱穿着皇帝朝服,身体瘦弱,云龙纹朱红纱袍显得空荡荡,被人押着无力反抗,瞧着的确像是肖冓。他头戴黑罩看不到路,显得有些慌乱。
孟太后与吴芍相视一眼,两只手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