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的过程仅仅持续了四个小时,天亮之时,夜雨烛已经坐在方尖塔智慧大厅,属于掌灯人的石头座椅上。
今天的人到的格外齐全,这让夜雨烛很意外。
对面除了妙法阁的阁主、副阁主,其余几个组织的首脑都通通在列。
叶悬和金辰等几个长老、阁主都坐在他的对面,这些两鬓斑白的老前辈虽然人多势众,可是无不饱含愤怒、羞怒交加。
夜雨烛的行动很有针对性,四个阁里,只有秒应阁的人受到了牵连,然而他们很清楚,夜雨烛这是在温水煮青蛙,假如今天他们跟上次一样坐山观虎斗,上次是风雨阁、这次是妙法阁,下次或许就轮到了他们自己。
“夜雨烛,掌灯人大人,你是想造反?”一个光头的阁主问。
夜雨烛面前陈罗两摞半人高的卷宗,这些都是“烛影”暗地搜罗的这些人的罪证。
他随手翻起最顶上的一页
“妙芳,身为巫塔秒应阁的理事,为驻美颜,用活人祭祀,生性狠辣无情,两位侍女因照顾不周,惨死于她的手下,妙芳按巫塔律例,当处死。”夜雨烛把这一页搁下,扫了那老者一眼,秃头老者正是妙方的爷爷。
他又从里面抽了一本,这本罪状书明显很厚,象征着它的主人罪恶更是罄竹难书:“朱少,私自将巫塔的祖传宝藏、巫术秘籍出卖给外人,赚取不义之财,帝国二百零三年,追求摘星阁下属女巫北岛,致使其有孕,朱少不肯娶其为妻,被北岛要挟,故,杀人灭口……证据出自朱少的府中婢女三人作证,按照巫塔法典,当处死。”
他又把这本厚厚的罪状书扔在桌子上。
叶悬背后的一个长胡子老者气的浑身发抖,明显朱少是他的血缘后辈。
叶悬左侧的白面华服的中年男子厉声喝问:“你伤了我儿子晨风,请问掌灯人大人,晨风有什么罪过!”
夜雨烛却笑嘻嘻道:“他身为驭龙人,我的手下找他了解情况,他出言不逊,想动手却自己栽到温泉里,呛了几口水,现在不是在你家好好躺着吗。”
那中年男子当即开口大骂,夜雨烛接着用低沉却刺耳的声音把他的骂声轻松压制了下去:“秒应阁和骷髅师的交易,中间昧下了多少,为了保守秘密杀了多少人,风十二一家十七口是怎么死的,当我不知道?你骂我,可是巫塔这些年翻了十四倍的亏空,我应该骂谁?”
中年男子大怒,拍着桌子把夜雨烛的十八辈祖宗骂了十几遍。
夜雨烛笑而不答,他身后的一个黑衣巫师站出来,当即宣读了将秒应阁的生意分为四份,三份由其他三阁联合掌管,一份归于夜雨烛名下直接负责。
这种优厚的条件没有让各位阁主平息怒火,可是他们争吵了一阵,有人开始觉得这种利益交换的确还是很划算的。
夜雨烛再次走出智慧大厅时,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
在方尖塔西面的山头上,有两个被绑在木桩上的男女正在接受最后的检查。
秒应阁从今后不复存在,夜雨烛还是很妥善的没有把行刑地点安排在巫塔之内,免得有些人觉得他是残暴无情的屠夫。
“烛影”的人在做行刑前的最后准备,例如祭祀、备酒、灵歌、乐器。这是巫师上万年来的传承,祝愿被正法的自己人黄泉路上走好,来世做个好人。
朱少被拧断的胳膊畸形的绑在身后,断裂处刺出皮肤的骨茬被绷带简单包裹,他不复昨夜的英勇,此时像个被抽干了血的牛犊,身体的皮肤又白又肿,两只眼睛空洞的望着方尖塔的建筑,他看不见夜雨烛,夜雨烛可是能清晰的看到他。
巫塔的四大天才少年之一,风暴巫术的掌握者、秒应阁的中枢。
也抵不过一把杀牛刀。
和朱少不同的是,她的眼眸狠狠的盯着方尖塔的一角。从这个距离,她肯定看不清夜雨烛的表情。可是她还是用恶狠狠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不管是谁杀人,准备工作做的再充分,也有准备完毕的时候。
人死,也是一刹那之间的勾当。
巫塔处决自己人,一向遵循留全尸、不折磨、不羞辱的原则。痛,也只不过是痛一阵。
先处决的是朱少,执法部的人站在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面前,一缕细微的无形之火,跟着铁网手套下的食指,点在他的心脏部位。
朱少的身体进入短暂而剧烈的抽搐,他像个发了羊癫疯的白羊,每一寸皮肤都在剧烈的颤动,好在这个过程是很短暂的,还没等他发出痛苦的哀嚎,那种感觉就如刺骨的潮水褪去,他的身躯也彻底软了下来。
第二个行刑人走到妙芳的眼前,作为精挑细选的执法成员成员,他们都有不俗的本领,有最坚硬的内心。对付妙芳这样巫术平平的女人,不存在成败的问题,杀任何人对他们来说都不存在心软与否,只是在一个将死的女人面前,尤其是这个昨天之前还曾叱咤一方的巫塔贵族女子,他能保持镇定就算是优异的心理素质了。
之前问他俩遗言,朱少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苦苦哀求,而妙芳却咬紧牙关半字不说。
在他们被拉到这山坡的路上,朱少死命抱着栏杆不肯走,妙芳则是直到被绑在柱子上,才有了将死之人最后的本能反应——哭闹、咒骂、哀求、愤怒,这些情绪在此时已经消失不见。
这点来说他俩都是公平的,一个颓丧,一个沉默。
不知道朱少的死给妙芳留下什么样的印象,也不知道这个聪明的女人在最后的一刻想些什么。
行刑人深呼吸一口气,出手如风,指尖戳在她的心房位置
这一刻,夜雨烛闭上了眼睛。
他试图仰起头,把一些回忆和不愉快通通抛在脑后。
他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他甚至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脆弱。
三生瞳让他明察秋毫,识别善恶,可是却不能让他选择性的忘记写东西。
在这一秒,他的脑海里回忆起十几年前,他还是个流鼻涕的孩子,那个豆蔻年华,名字叫芳芳姐的女孩子,拉着他的手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里抓蝴蝶。
他抓不到蝴蝶,坐在地上抹眼泪,芳芳姐的小手却把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递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