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野接了小鱼回山洞安顿好,突然想起来这么将孩子带走,那个女人发现后怕是要着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做什么蠢事。然而小鱼睡得正熟,他只好一个人出来又匆匆往山下走。
程牧野天赋异禀,在黑夜视线也如白昼清晰,对于陌生味道和气息的感知也是常人所不如的。眼看即将到岩壁上方,他忽然从风中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凝神一听,隐隐多了一道呼吸。那一瞬间,程牧野疾行的身子猛然停下,身躯半躬,犹如一头潜伏在暗夜的猎豹,脚步轻盈得恍若无声,慢慢往崖壁上方靠近。
顾巧突然没听到声音了,这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四周静得可怕,不一会儿就只能听见她上下牙齿打颤声。
突然!顾巧前面冒出一个巨大的身影。真的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之前没一点预兆!
“啊——”
顾巧发出一声尖叫,扬起石头重重向对方击出……
程牧野站出来准备发出雷霆一击的时候便发现不对,可是他的手已经伸出去,收回已是慢了一步。
拳头撞上了石头!
拳头没太大感觉,石头却犹如被千钧重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向了顾巧头部,眼看就要落了个石头砸脸满脸开花惨状。程牧野已是又反手一掌将石头往另外方向推动,不过,不管他反应和动作多快,石头还是从顾巧额头擦过。
顾巧眼前本就不亮,这下更是彻底一黑。身体一软,就要栽倒在地,程牧野连忙矮下身子伸手一捞,这次倒是没失手,直接就将人捞到了怀中,一只大手还很不合时宜地捞在了她胸口。
程牧野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赶紧挪了地方,这才发现软在怀里的女人已经晕了过去。
冰冷的夜风吹在他强壮的身上,他竟然感觉犹如置身盛夏,无一处不热。怔愣了会儿,他就发现热的不是他,而是怀中的她,滚烫的温度贴在他身上让他也跟着发烫。
这是……发烧了!
程牧野抱着人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走?送她回山下杨家吧,第一次他有点怕半夜行走在崖壁上不安全,而且怀中女人身上发热,一不小心就是要人命的啊。
思来想去,干脆咬咬牙,抱着人往山洞方向疾走而回。
程牧野父子所住的山洞是在一个崖壁上,外面有厚厚的青藤遮掩不怕被人发现。单手把人抱着,他还能拉着青藤如履平地。把顾巧放在沉睡的小鱼身边,他第一次觉得这山洞里野草铺成的床榻是那么简陋,她就不该躺在黑漆漆的草垫子上。
在草垫子旁边升了一堆火,程牧野又去岩洞深处弄了山泉水过来给她擦了擦滚烫的脸颊。雪白细腻的肌肤让他一个给小鱼擦脸都用搓的糙汉子情不自禁放轻了力道,擦完后他自己反倒是出了一身的汗。又出门去寻了一些退烧的草药,面对睡得昏昏沉沉的顾巧又犯了难:这草药还是以前小鱼奶娃子的时候发烧用过,那时候他都是嚼碎了直接把草汁哺到小鱼嘴巴里的,后来小鱼长大了点也没再发烧过,现在面对她又该怎么喂药呢?
“醒一醒!”从来不知道温柔为何物的程牧野伸出大手摇了摇顾巧肩膀。
而此时的顾巧经历了攀岩的疲累和崖壁上刺骨的寒风,置身火堆边上,身下还有软和泛着青草香的垫子,许久都没这般舒服倦怠过,就连额头阵阵钝痛都没办法叫醒她,更遑论肩膀上算得上柔和的晃悠了。伸手一抓:“求求你,让我好好睡会儿。”
顾巧抓住了程牧野大手,还亲昵地拉到脸上贴着,声音又软又娇,像羽毛挠在程牧野心上,酥麻了他半边身子,好半晌都没法回神。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甩开顾巧的手跳了起来,“你这女人……你这不知廉耻……”
可因为发烧昏昏沉沉的人哪里能听到他气急败坏的指责,只是蹙紧了眉头,伸手环住自己的身体,带了丝呜咽地呢喃道:“嘤嘤嘤,好难受,别吵……”
程牧野僵在了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生死大事。半晌后蹲下身子语气坚决道:“不能让小鱼再接触你这样的女人了,会把他带软弱的,这样不行!”
说完,直接用手揉碎了草药,粗鲁地掰过她的下巴,用力挤压草药,让草汁顺着她的唇滴进了口中。当然,大部分的草药全都从她唇边滑向了下巴,流进了衣领当中。
顾巧砸吧砸吧嘴,眉头皱得死紧,“不好吃,苦!”
程牧野本来就觉得人生艰难,还被她这般嫌弃,粗浓的眉毛也快皱成了一条:女人就是麻烦,还不如五岁的小孩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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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巧是被额头的疼痛给痛醒的,睁开眼睛见着灰白的蚊帐顶时候愣了愣,周身又酸又痛的感觉如潮涌般涌上来,空气中还有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儿。
顾巧眨了眨眼睛,思绪渐渐回笼,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因为从头到脚像是半夜被车给碾过一遍的疼痛精疲力尽倒下,额头原本只是钝痛,现在也变成了抽痛。
重新摔下来的顾巧摸了一把额头,刺痛和高高的鼓包又把她给吓了一跳。
我这是在哪?我在干什么?我……
她想起来了,昨晚上本来睡在床上的小鱼不见了,她沿着老宅屋后找到了上大荒山的路。怀疑所谓山精其实就是个在暗中窥视她的卑鄙人物,一气之下沿着老宅山崖爬了上去,又累又冷的时候听到草丛窸窣作响;然后,就冒出来个庞然大物?!
不对!顾巧又回想了下,庞然大物好像是个人形!还攻击了她!
顾巧扶着床沿重新慢慢坐起来。这里是杨家两个女孩的寝房,这张床是她来了之后和杨倩娘、杨丽娘将就睡的那张。她昨晚上是一直昏昏沉沉的,但并不是全然没感觉。
她知道自己发烧了,有个……很健壮的怀抱带她到一个平整的地方躺着,还给她擦过脸,喂过苦苦的药汁。
一摸嘴角,搓下来一条青色的污物。顺着摸索下去,她又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衣裳,衣领口全是青草染成的青黄颜色,难怪一直觉得颈脖处怪怪的不舒服。
一照镜子,顾巧差点疯掉!哪个女子不爱美?现在的她右边额头青紫,还能见着结痂的血迹。脸上一道道泥印子,头发凌乱还挂着几根干草,和路边的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啊——”
杨家院子里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让村里的狗相继跟着狂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