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朝是顾巧看的一部架空小说,不但历史和顾巧熟知的有所不同,就是朝野上下官职和规矩也都不尽相同,有其特有的沿袭和习惯。杨崇文所知也并不多,只知道百家杂货的应家父子其实只是京中某位权贵的家奴,而今日要到杂货铺暂留的便是应家的主子,也难怪应潮生会那般重视。
杂货铺自然是能找到铁锅的,应潮生也应了顾巧的要求去买了两只鸡和两条鱼回来,还不知道在哪个酒楼买了一块牛肉和一篓子小鱼小虾。杂货铺的厨房不小,平日里有个厨娘要做掌柜和小二几个人饭菜,偶尔应潮生住这边也会单独开下小灶,所以东西还算齐全。
这里所谓的齐全也就比乡下杨家人灶间齐全一些,比起顾巧心目中的厨房可是连一半都不如。眼看还有一个时辰应潮生的客人就要到了,按照应潮生的说法,这位孟公子极为奢酒,若是没有好的下酒菜的话便只酌白酒,一顿饭下来要是没有合口的菜筷子都不会动一动的。几年下来本就不算健壮的身体就越发羸弱。可是让他戒酒却是千难万难,于是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只能在他饮酒的时候千方百计准备些能下酒的食物,务必使他喝酒的同时也能吃下点东西。
除了应潮生要留下来监视带学习的厨娘,顾巧只留了个烧火的小二和杨崇文帮忙。杨崇文是帮忙给她准备一些稀奇古怪的原材料,厨娘则负责刀工部分,问清楚了她只负责孟公子的饮食,顺带做一桌五六人稍微粗糙一点的席面,顾巧心下有了计较。
不一会儿,厨房中便炊烟四起,食物的香味儿不停地往外飘散。也幸好应潮生要招待孟公子将杂货铺的帮工们都事先给遣回了家去,不然这后院里不知道要多出多少翘首以盼的人出来。应潮生就在后院和前面铺面来来回回好几趟,最后为了避免把自己给馋死,干脆抹了口水信心十足地只专心在铺子门口灯笼下候着。
这一候,就等到近亥时才见远处一顶轿子速度飞快地靠近,他连忙迎了上去,灯笼光映照下打头的那人面容落入眼中,松了一口气,“风生哥,怎的晚了这许久?”
风生脚步不停,伸手将因为胖走得不快的应潮生拉了一把,“码头上遇到点事。”
他一靠近,应潮生便闻到了一股铁锈味儿,眼神一凝不再问了,只道:“我已经让人在厢房准备了热水,让公子去去尘土。”
“咳咳,不用!上酒。”轿子停在杂货铺门口,一个身量颇高却骨瘦如柴的男子走了下来,越过应潮生径直进了门。后面的人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除了抬轿子的四人无声无息退下,另外身上带着武器的三人和应潮生一起进门并转身关上了铺子木门。
“潮生,你怎么又胖了!”和应潮生走在一起的是个圆脸少年,瞧着和最前面的几人拉开了点距离才敢攀着应潮生肩膀说话,“你不知道,刚才码头几个没长眼睛的来得太突然,把公子的酒葫芦打碎了,公子现在火气大着呢。”
干净明亮的厢房中早已燃了熏香,孟宪廷甩了脚上长靴,一脚迈到厢房最里端木台阶上席地而坐,眸光扫过空荡荡的小桌子,“酒呢!”
还在门口讨喜脸少年面色一正,一拉应潮生,“属下这便去取。”
孟宪廷喝的酒大多都是应家父子几个从各地搜罗回来的好久,杂货铺后院一直都有存货,应潮生让雪生自己去地窖取酒,小跑着进了厨房,一挥手:“上菜、上菜!赶紧上菜。”
不用他催促,顾巧已经听到了动静,在木制一大一小托盘上已经各放了四道冷盘,另一边的热菜和汤菜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应潮生嗅着夹杂着各种味道的香味儿,信心倍增,亲自和杨崇文一起先端了四冷盘离开。顾巧便让烧火的小二又加了柴火,还有一道砂锅鱼头豆腐煲和东坡肘子差那么点火候。
本来她都没打算做东坡肘子这道费时费工的硬菜的,怕时间来不及。可耐不住应潮生买的材料足够,品相也好,若是不做倒是可惜了肘子,还想着若是赶不上应潮生的客人,她去吴家歇息的时候倒是可以做个礼带过去,没想到客人晚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这肘子可不就能上桌了吗!
六冷盘、四热菜、两道汤品、一道甜品、两样主食,外带一碟子点心。哪怕都是小碟子小碗,也很快便将孟宪廷面前的小桌子挤得满满当当,不远处的八仙桌上大盘子、大碗看起来也是十分丰盛。
孟宪廷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放了这些个东西,酒又放在何处?”
刚刚拎了一坛子酒进门的雪生脚一软,主子说话越是温和,就表示心情越差。却不料就在他想扑上去捡走小桌上碍眼的东西时,便见不知道孟宪廷脾气的杨崇文掀开了主子面前占地方最宽的一个砂锅盖子,白烟顺着掀开的盖子漂浮起来,绕过孟宪廷的鼻端。
常年饮酒几乎丧失嗅觉的孟宪廷突然抽了抽了鼻子,对雪生抬了手,“且慢!”又问杨崇文:“这是何物?”
“这菜名为‘东坡肉’。”杨崇文往后退一步,以免泛滥的口水污了贵人的菜肴,东坡肉的名字是他问的,因为他吃过一次顾巧给媳妇做的红烧肉,当时惊为天人,可顾巧说另外有一道工序更为复杂的东坡肉才是精髓,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不用孟宪廷吩咐,雪生便赶紧送上银筷。东坡肘子在明亮的灯火下散发着红润的油光,炸过的肉皮呈现酥状,银筷子只稍稍一戳便分开了顾巧事先留下的刀口,四块拇指大小的均匀肉块颤颤巍巍倾倒在了酱红的肉汁中,溢出一股带着些微酒香的浓郁肉味儿,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于是,跟着孟宪廷多年的风雨雷电四生,第一次见着他们家公子还没喝酒便吃了一口热菜,一不注意酱红的肉汁还顺着他嘴角露了一滴出来。不曾想公子竟然直接不顾形象地舔了进去,让他们齐齐咽了一口口水。
“不错!”孟宪廷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薄红,竟然没端酒,筷子又冲着另外一道泛着酒香的菜过去了,“这个呢?”
杨崇文反应了下才知道是问他,可顾巧做这些菜的时候动作爽利,并不是每一道都说了名称,他也仅仅记了一部分,恰好没有这份菜的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