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奕闻言就是一怔: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做的?三丫妹妹亲口告诉我,那布包是你给我的嘛!包着鞋垫的那块布我见过,就是冬天里你的一条围脖!
谢晚桃不禁莞尔,又看了早桃一眼。
她这个亲爱的姐姐,果然是心细如发,连如此细节之处都考虑周到。若不是立场不同,她真想为她击节称赞一番哪!
我没有做过什么鞋垫。她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道,倒是前两天,我听我姐说,你娘求她给你做一双鞋垫。至于我姐有没有帮你娘的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早桃一听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中已有莹莹泪光闪动:四丫,你怎么能胡说?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帮你保密?当着爷爷的面儿,我不敢编谎话啊!我一个姑娘家,与袁奕哥非亲非故,别说李婶子压根儿没跟我提过这事,就算她真的让我帮忙,我又怎会答允?妹妹,你真个真个糊涂啊!
袁奕老实,不会说谎,更看不透这事情的微妙之处,抓了抓头道:上个月我娘才给我做了两双鞋垫,我现在压根儿不缺,娘不会再找人帮我做的。
谢老爷子闻言更是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一拍桌,高声吼道:四丫,我只道你近日长进许多,懂得女孩儿家该听话守礼,不会再次从前那样顽劣。原来你不仅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做出这等不知
那不知廉耻四个字,当着涂善达的面,他怎样也说不出来,狠狠踹了一脚搁在炕边的木凳子,那凳子老旧,登时折了一条腿,咣啷倒在地上。
谢晚桃不紧不慢地看向他,情真意切地道:爷爷,你先别生气,我虽然不如姐姐和二丫姐那样乖巧,却也知道甚么叫做分寸,不会胡来的。我从来没有做过鞋垫,这件事多半是个误会。
误会?人家袁奕都找上门来了,你还说是个误会!谢老爷子痛心疾首,额头上青筋暴起,几乎要老泪纵横。
袁奕手足无措地站在上房中间。脑子里像塞着一团浆糊。
平日里,谢晚桃基本上是不怎么搭理他的,忽然收到她亲手做的鞋垫,又是那样精致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谢家这个俏生生的四丫,对他分明是有意的啊,他又怎能不欢喜得发疯?他憋了好几天,终于鼓足勇气,跑来找谢晚桃,跟她道谢之余,也正好借此机会表白心迹。
谁成想,来了谢家,谢晚桃无论如何不肯跟他出去说话,早桃又在一旁鼓动,他把心一横,就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和盘托出。他心里盘算着,反正谢家和袁家一向关系和睦,大不了过会子就让他爹娘过来提亲,将事情趁机定下来。
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他怎么有点看不懂了?
那个谢爷爷。他有点磕巴地开口道,你别骂四丫妹妹了,我这就回家把我爹叫来,让他跟你说。过二年,我娶四丫妹妹
不等谢老爷子说话,谢晚桃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袁奕哥,你想得还真好。那鞋垫子是谁做的,你娶谁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谢老爷子目眦欲裂,巴掌扬到半空中,终究是没能打下来。
爷爷,你别着急,我说了那鞋垫不是我做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其实要证明这一点,并不难。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一脸平静的万氏,从小奶奶就督促我们姐妹四个学习女红,我们做的东西,她一定能认出来的,对不对?
万氏不似谢老爷子那样脾气火爆,她是书香门第出身,看问题时更加谨慎冷静,同时,她思考的方向也往往与谢老爷子全然不同。此刻见谢晚桃找上了她,她便微露笑容,颔首道:不错,四个闺女的针线活,只要拿到我面前来,我一看便知是谁做的。
谢晚桃冲她感激地一笑,转头看着袁奕:现在那双鞋垫,在你脚上穿着吗?
没有,没有。袁奕连忙摆手,四丫妹妹做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搁在脚下踩?我好好收在家里呢。
谢晚桃仍是一脸温和:袁奕哥,那便劳烦你拿过来给我奶奶看一下,可以吗?
好,好,我这就去。袁奕擦了一把汗,扭头跑了出去。
早桃此时心中终于觉得有些忐忑起来。
她也同样想到了,要借由万氏之口证明鞋垫是谢晚桃所做,却没料到,被自己的妹妹抢先了一步。
怎么可能呢?她明明看见,那双鞋垫确实是四丫躲在僻静的地方亲手缝制。做好之后,她还特意检查了一遍,那鞋垫用的也的确是她给的那两块靛青厚布,绝对没有问题。那么,为什么四丫现在竟一点也不慌张?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虽觉不安,却又实在找不到自己有任何疏漏之处,只得咬咬牙,冲着谢晚桃摇了摇头:妹妹,我知道这种事谁遇上了都会害怕,但与其这样撑着,倒不如实话实说。爷爷对咱们一向宽厚,不会太过为难你,姐真的不想看见你一错再错啊
姐,谁错还不一定呢,你就这么急着给我定罪?谢晚桃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嘴。
早桃刚要说话,袁奕已经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将一个布包递了过来:喏,就是这双。
谢晚桃也不伸手接,倒是早桃,连忙一把抢了过来,怯怯送到万氏跟前:奶奶,我妹我妹让我交给袁奕哥的,就是这个布包。
嗯。万氏不紧不慢地将布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双靛青色鞋垫,捏在手里扬了扬,四丫,这双鞋垫你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