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桃握住四郎伸过来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早桃,拉着她一同爬上岸。二郎见她两人身上都湿透了,忙把火堆生了起来,让她们将衣裳烤干。
虽说进了六月,天气逐渐热了,这几日天气却是有些反复无常,还是当心些的好。他一边说,一边就从鱼篓子里拿出一条鱼,手脚麻利地开膛破肚剖洗干净,抹了薄薄一层粗盐,正要用一根竹签从当中穿过,却忽然停下了动作,笑了起来。
咱忘了一件事。他有点抱歉地看着几个弟弟妹妹,忘了从厨房拿点老姜。这鱼肉虽好吃,却腥气得很,没有庇腥之物,根本入不得口。
谢晚桃坐在火堆边上,将衣襟上的水拧干,听到这话,便抬起头冲二郎一笑:用酒去腥,行吗?
自是可以,不过你有酒?二郎一个皱眉。
谢晚桃变戏法儿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三寸来长的小酒樽,在众人眼前一晃,神秘兮兮地道:我偷的!我爹爱喝酒,爷爷不许,他就变着法儿地偷偷喝,也不知他从哪弄来那么些小瓶子,里头全灌上酒,满屋子藏。如今天气暖和了,用不着烧炕,这个小酒瓶,我亲眼看见他藏在出烟口那儿,就跑去偷了出来,今天正好派上用场,哈哈!
妹妹,你这样,要是被爹发现了四郎不无忧心地皱了皱眉。
我死也不承认,他能把我怎样?谢晚桃得意洋洋地一昂头,不由分说将小酒樽塞进了二郎手中,就用这个去腥。
那行。二郎倒也没说什么,立刻便忙碌起来,用酒在鱼身上抹了一遍,接着便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混合了酒气的焦香,便在周围弥漫开来。
但凡孩子,便没有不嘴馋的,而三郎又是个中翘楚,无论什么吃食ashash哪怕只是饭盆里剩下的一点锅巴ashash只要被他瞧见了,便没有被凭空放过的道理。此时眼见着二郎烤好了一条鱼,忙扑过去想要伸手去夺。
啪!谢晚桃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很嫌弃地挥了挥手:去去去,谁准你第一个吃?二郎哥又是抓鱼又是烤,方才还把那么大两捆柴禾背上山,功劳最大,就算吃,也要他最先吃!
没事儿。二郎却是无所谓,让你们烤,我也不放心,你们先吃吧,我把手头这几条鱼烤完再说。
谢晚桃闻言,便用两张宽大的树叶将鱼包裹起来,搁在火堆旁烘着:那这一条先放在这儿,等二郎哥忙完了再吃。有火气烘烤着,过一会儿味道更香。
二郎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继续忙碌。第二条鱼烤好,被谢晚桃抢过来递给了四郎,第三条则由她和早桃分吃。每一回二郎都是从鱼篓里挑出最大的那一条,等轮到三郎和二丫,烤好的鱼便只有手板大小,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
三丫四丫,还有四郎,倒是吃了顿饱,就我和我妹,吃了跟没吃一样!三郎意犹未尽地衔着鱼尾巴咂摸了又咂摸,不忿地嘟囔了一句。
怎么,你有意见?谢晚桃立刻回身气势汹汹地瞪他。
没有,我哪儿敢有意见?三郎忙朝后缩了缩,不情不愿地摇头。
自从那天的泥巴饺子事件之后,熊氏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和二丫两兄妹千万不要招惹谢晚桃。熊氏说,如今谢晚桃可是他们这一股子人的财神爷,若是得罪了她,今后对他们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一定要竭尽所能地讨好她,哪怕把她当祖宗似的供起来也不为过。只有将财神爷伺候好了,他们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对于他娘的话,三郎自然是不敢违逆。
我篓子里还留了几条大鱼,可肥了。三郎别着急,回头晚上,咱让大伯娘和三伯娘做个红烧的,再炖个汤,肯定让你吃够。二郎往自家兄弟和妹子脸上各张望了一眼,打了个圆场。
谢晚桃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再不搭理三郎。
几个孩子吃饱喝足,又在溪边玩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不早,二郎便招呼着让大伙儿准备回家。
谢晚桃和早桃一起将被他们弄出来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把剩余的柴禾捆起来,又用脚碾灭地上的火星,一左一右地正要跟在四郎身后下山,林中,忽然传来了一个人声。
老身向来不会妄言。此处地势平缓,依山傍水,前有溪流,后有山坡,乃是藏风聚风、明堂开阔的格局,实是一块风水宝地。令尊若能在此安葬,不仅能庇佑子孙后代,令你们家宅安宁,更可使你家三代之中必出豪贵之人哪!
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谢晚桃的身子登时便狠狠地震了一震,只觉似乎有人敲开了自己的头顶,强行灌入了一桶雪水,上牙磕打着下牙,手脚变得僵硬,一动也动不得。
早桃也迅速停下了脚步,扭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她的眼中渗出两丝冷光,原本放松的双手,在一瞬之间倏然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