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声,立即引起了忠义和老钟的注意,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过来,紧接着,快步走出,笑呵呵地对谢晚桃拱了拱手:今儿是什么风把谢姑娘吹来了?快进屋,外头挤得很,当心伤着你。
谢晚桃一脸严肃地走进铺子里,往柜台后头一站,望着店铺中的人声鼎沸的百姓们,身后叩了叩桌面: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彩巧是个机灵的姑娘,见谢晚桃和陆沧忽然来了,立刻便进内堂沏了两杯茶,袅袅婷婷端出来往谢晚桃二人面前一放,笑得合不拢嘴:这是秦公子安排下的,说是能为咱们的绸缎庄打响知名度。他提出这主意的时候,我们也是半信半疑,没想到,还真让他给说准了!
到底怎么回事?谢晚桃皱着眉朝她身上打量一眼,又看了看忠义和老钟,忽道,呀,你们都做了新衣裳?还怪好看的!我这做东家的,都还穿着旧年的衫子呢,你们这一身倒比我更加鲜亮,我好生嫉妒!
老钟年龄大些,不爱参与孩子们的调侃,笑了两声,转身便忙活去了,忠义一脸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老老实实道:秦公子说了,我们穿着店里的布料做的衣裳,来往的客人一瞧,就知道咱的东西到底咋样。谢姑娘要是喜欢,回头让老钟也给你做一身,不过,这两天铺子里忙得很,只怕,你得等上些日子了。
这种小便宜,你们以为我会占吗?谢晚桃笑嘻嘻睨了他一眼,又瞟了瞟彩巧,见他们都好似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一般,有点战战兢兢的,便冷不丁抚掌大乐,废话,这种小便宜,我当然要占!也不着急,过两天再说也使得。你们还没告诉我呢,秦大哥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彩巧冲忠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招呼客人,谢晚桃这边儿由她来照顾就好。接着,她便走到谢晚桃身边,先将她拉到一张椅子上坐了,不慌不忙地道:秦公子说,咱们这绸缎庄开了两三个月,生意始终不咸不淡的,虽是每个月都能得些利润,终究算不得太赚钱,所以,他就想了这么个法子。从昨儿起,十天之内,只要到咱们锦绣绸缎庄选衣料的客人,做衣裳的工钱便可以免去。这消息一放出来,店铺里立时就被挤得透不过气来了!免收做衣裳的手工钱,这其实也不过是一点小恩小惠,不过,有一句话呀,姑娘是说对了,这白送上门儿的便宜,人家凭啥不占?
你说的对。谢晚桃含笑看了她一眼。
彩巧这姑娘,口齿伶俐清晰,又很会看人脸色,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话万万说不得,说白了,也就是脑子活络,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通透。她那个哥哥虽说口拙些,却十分忠厚,有这样的伙计在店铺中帮忙,自然能让人放心。
彩巧朝谢晚桃的脸上又看了一眼,接着道:要我说,不如趁着现在,我就给姑娘量个身,待老钟忙过这几日,就立即给姑娘裁一身新衣裳。要不然,我们这当伙计的,可都不敢穿着簇新的衫子了!
谢晚桃笑着摆摆手:我是跟你们说笑的,你怎么还当起真来?这新衣裳,我可不敢随便往身上套!回头要是被我娘瞧见了,肯定要拽着我问个不休,疑心我买布料做衣裳的钱,不是偷来的,就是抢来的!
彩巧低头细细想了一想,又笑着道:那也不难,姑娘来咱们绸缎庄的时候把新衣裳穿上,等到要回去的时候再换下来,我给你仔仔细细收好。这样,也就不必担心你娘起疑心了。
谢晚桃忍不住噗地笑了,扬起喉咙嚷了起来:忠义,瞧瞧你妹子,她这是嫌弃我穿得太差,给咱们这锦绣绸缎庄丢脸了!
我哪儿有那个意思,姑娘真是彩巧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语气中多了两分嗔怪的意味。
好了好了,就依你,我这就随你量身去。谢晚桃说着便站起来,先去靠墙的木架子上拣了一块樱草色洒细花的衣料,随后,便跟着彩巧金到内堂量身。
月霞山离市集并不远,却偏偏很容易便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恬淡之感。在山上住得久了,满鼻子里呼吸的都是带着清甜味儿的空气,除了山坳中那十几户相对了多年的老邻居之外,轻易见不着任何外人,与各种野物打交道的时间,倒大大长过与人来往的时间。虽是实实称得上快乐逍遥,但日子一场,却也难免让人觉得有些无趣。
锦绣绸缎庄里,老百姓们高声的吆喝、喧哗,会让人感觉到一种身在市井的温暖,无端便令谢晚桃感觉到踏实ashash当然,想到即将有大把的银钱入袋,她便更觉高兴愉悦。贪财如何,吝啬又如何,前世她从不知道,能将白花花的银两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确是件值得人欢欣鼓舞的事啊!
谢晚桃和彩巧在内堂量身的当口,秦千梧从外面回来了。见到陆沧,他立刻迎了上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了后院:有事跟你说。
干嘛,又想教训我什么?陆沧半真半假地一笑。
啧,是正经事!秦千梧一甩手,紧接着,便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看真了,确实是他们没错?陆沧的眉头微微一蹙,似是有些不相信,目光在秦千梧面上来来回回扫了一圈。
自然不会错。秦千梧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虽许久未见,但他们的样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却是轻易无法更改的。此事发生已有半个月的时间,因为绸缎庄里事忙,您又千叮万嘱让我多费些心思,故此,便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来告知与您。那日他们来到绸缎庄,还曾和晚桃妹子打了照面,幸而我反应还算迅速,一早便躲开了。我在内堂帘子后瞧得清清楚楚,确实是他们无疑。您看
见他一脸担忧,陆沧便扬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人家要来,我还能绑住他们的手脚不成?随他去吧。
可是秦千梧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有些气闷,不由得发起急来,却又不能不勉强抑住心中的焦躁,尽量平心静气道,听闻最近南楚国并不太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忽然跑到平元镇,我担心正是冲着您来的。
我又没有什么把柄,来去皆有自己做主,谁又能奈我何?陆沧满不在乎地晃了晃脑袋,总之,从前你是如何做事的,今后照旧便是,其余的事用不着太过忧虑,我自有分寸。
是。秦千梧极之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谢晚桃从内堂一溜烟地窜了出来。
你们躲在这儿干嘛,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她的目光带着狡黠和俏皮,在两人中间来来回回地穿梭,噗嗤一笑,你们该不会实在秘密谋划着,要把我这绸缎庄据为己有吧?
胡扯。陆沧笑骂了一声,走过来轻车熟路地在她脑门上拍了一掌,尺寸可量好了?那你就好好儿地随我回月霞山去,你奶奶做了一桌子菜,久等你不回,非又在心里骂死我不可。
他说着又转向秦千梧,意有所指道:没事就好好呆在铺子上,别整天在外溜达,跑腿的那些个事情,交给忠义去办便罢。
语罢,竟拉着谢晚桃立刻扬长而去。
哎,我话还没说完,怎么秦千梧跟在二人背后紧走两步,忽觉得有些沮丧,微微一叹,从胸臆中吐出一口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