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坐在落地窗前,水葱一样的手就那样散漫的搅动着咖啡,皮肤在早晨不算强烈的阳光下折射出这个年纪的女孩天生好的皮肤状态,晶莹透亮,白皙无瑕。然而在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晏苍愣住了。
那双眼和他不久前见到的时候大不相同,雾气漫漫,让人一时间已经瞧不见里面。如果说从前的温莫樆是一张白纸的话,此刻的温莫樆,就是白纸上多了一点浓墨。
晏苍愣了愣:你这几天都经历过什么?
温莫樆别开眼抿了一口手里的黑咖啡,那上面早就被搅动的都是浮沫,她仿佛就是特地为了喝那浮沫似的,一口抿下去,唇边就像是长胡子一样沾了一圈,颇具有喜感。
然后晏苍听见温莫樆道:我父亲留给我一封信,阴差阳错我提前得到了。然而,就在我快要解开一大半的谜团的时候,我也被人捷足先登了。这就是我能够猜到你后续事情的原因。因为那些我父亲的信上都有告诉我。
是么?晏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垂了垂眼帘: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扳回一局!
掷地有声,女孩字字铿锵,一时间倒是让一边的晏苍重新抬眼。晏苍就这么看过去,有些出神。
他这些年一直都是从事的刑侦工作,他手上过过的人不说上万也有成千,但是很少见到跟温墨樆一样的人。
每个人都是自己过去经历的总和。这一点,晏苍在遇见温墨樆之前都是笃信不疑。
他见过穷凶恶极地连环杀人犯在自己的女朋友的遗照前哭的像个孩子,也见过一生功勋皆贵的世俗的老好人在最后被抓的时候起底到从前他是怎样一个混不吝的东西。
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与温墨樆一样的人。
这个女人从出生开始顶着自己母亲那样心机颇深的的女疯子的名头一步步,在众人的眼睛里面愣生生长成了胸无机括,草包一个的废物,却让晏苍在见到她头脑中无比清晰的逻辑和极快的思维之后,把无论是怎样的传言和固有印象打破了。
晏苍觉得自己每一次见到温墨樆,对方就似乎变成了一个完全崭新的人,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她一番。
温墨樆并不知道晏苍心里此刻是怎样想的,当然就算知道了,对于温墨樆来说也无关紧要。
她正坐在这里等,很快手机里面就提示有新的短讯。她点开,唇角终于是勾了勾。
跟晏苍甩了甩手机,温墨樆道:鱼上钩了。还需要麻烦您帮个忙,送我去你们查封的那个工厂一下,我想去看看。
晏苍略微沉吟片刻,点点头,勾起了桌上的车钥匙:走吧,把你送过去,我正好也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两人就这么结伴来到了那家工厂。等到温墨樆看见那工厂的产业线标识的时候,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晏苍问。
温墨樆指了指那条产业流水线的编号,有些讽刺的笑了起来:这里是lj的流水线,看见没,520号,从这个开始,到1314,全部都是lj的生产线。是我父亲当初设定的。
温墨樆还记得自己父亲当初把自己抱坐在腿上跟自己说这条产业线的意义。
这条线代表的就是,从我爱你这句话说出口开始,就要蔓延到一生一世去实现证明。
如今产业线还在,只是,当初那轻易承诺的人早就已经人走茶凉各奔东西。
哦?晏苍挑眉:那还真是够讽刺的。那个地下会所的入口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这个520的下面。
温墨樆一愣,旋即看见晏苍旋转了一下520的那个标识牌随后就露出了下面漆黑冗长的通道来。
可当温墨樆看见那条通道的时候,她整个人却是如遭雷击,当场停在原地。整个人的脸色一片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晏苍疑惑地看向她:你怎么了?
温墨樆看着长长的通道,深呼吸一口气,才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颤抖,闭了闭眼睛,她摇头:没事。走吧。
说着,她率先走进了这条通道。
通道很长,而那往下的楼梯不知道怎么的,设置的极为窄小。晏苍一个大男人往下走的十分艰难,然而他却惊奇的发现,旁边的温墨樆走的极为的顺畅。
一举一动,突然之间,让旁边看楼梯看的几乎眼晕的晏苍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再他看向温墨樆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温墨樆几乎有一种熟极而流的放松。
这通道上访的灯很奇怪,是一种圆形的,仿制夜明珠的那种小灯。灯光是昏黄的颜色。女人穿着裸粉色的粗跟短靴往前走着,娉婷款款,衬着那通道顶上特定光线的灯光,半明半昧之间,让人有恍如隔世之感,仿佛是穿越千年的长河,一位古代的仕女朝着自己缓缓而来。
可但凡换一个人,晏苍心里可以笃定,他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感觉。
这条路他走了已经不止一次了,之前也和其他同事来过,但是没有一个人给晏苍看见温墨樆下楼的这种错觉。
晏苍眼底的青黑此刻在这样的灯光下越发的明显,就连眼睛也因此变得阴鹜起来。
温墨樆长久听不见晏苍的脚步,不免转头,一下扎进了男人那变成了沼泽一样的眼睛。然后听见男人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几个字:
你对于这个地方知道什么?
女人的额头上此刻已经是虚汗满满,和刚才在外面的情况一样,她脸色的苍白到现在也没有消退,只是因为此刻头顶金黄的灯光,被鎏了一层金,有了另一种光。
温墨樆没想到晏苍的直觉竟然这么敏锐,她有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眼中有一种悲哀:有些东西,我也需要等下看见了确定之后才知道。
温墨樆往下走着,越走,她的心就颤抖的越厉害。
旧日里很久没有被翻出来的记忆,就这样随着种种没有生气的物件,重新翻涌到顶端。温墨樆几乎是靠咬着舌尖才能保持自己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