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擦黑儿,邢况带着一队人,返回军营,直奔中军大帐。人人身上煞气凛凛,眼里喷着火光。邢况阴沉着脸,紧紧握着长弓,谁也不搭理。刚到大帐,于飞已闻讯出来。
“找到了?”于飞冷冷问道。
“禀报都使,找到他们了。四十里外,范家村。”
邢况受命找寻官军,心里却是犯糊涂。他想不明白,于飞为何停下不走,却要寻找一部官军。只是隐隐的,觉的都使暴怒了。
弓箭营被撒了出去,四面散开,找寻官军踪迹。
邢况自带一队,一路向南。这里平原地带,田野辽阔、一望无边,四下里看的清楚。直奔出三十多里,也是毫无发现。正要换个方向,却见道旁树林里,一时枝叶乱晃,脚步纷踏,竟是藏着有人。
“什么人?”邢况抽出长刀,打马冲了过去。
树林子不大,十人围拢过去,只见十来个孩子,正四处逃窜,眼见军兵杀来,更是惊叫一片。有胆小的,已经软倒在地。
邢况纵马堵住,开口问道,“躲在这里作甚?”
十几个小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三,早吓得浑身发抖。一个个惊恐不安,哪里说得出话来?不知哪个,哇的一声大哭。顿时,一群孩子,哭成了一片。邢况下了马,有些头大。
好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搞明白,他们都是范家村人。有一伙官军,冲进了他们村里,见人就杀。他们在村外玩耍,见到官军杀人,吓得不敢进村,跑到这片树林,藏了起来。
“村子在哪里?”邢况大吃一惊,腾的站起。
几个孩子惊叫,吓得往后就躲。稍大的孩子,瑟缩着后退,却不肯说出村子在哪。都是官军,自是一路。他虽然害怕的要死,却不能再招些恶魔,杀到村里去。
“莫怕,我去救你们家人。”邢况说道。
有个年幼点的孩子,哭出声来,“在那里,救救我阿娘。”他哭着,伸手向东一指。邢况一见,立时翻身上马。吆喝一声,十人打马如飞,直奔东边而去。
奔出四五里地,一处小村庄,出现在眼前。
一接近村庄,邢况只觉头皮发炸。村里小道上,横七竖八,全是无头死尸,血流成河。从装束上看,男女都有。
再往村里走,尸体更多。一具具堆叠在一起,血腥气弥漫,苍蝇乱飞。邢况看到了孩子,头颅没被割去。
几人脸色苍白,浑身发颤。一下忍不住,弯腰狂吐。胃里翻江倒海,牙齿咬得咯吱响。紧紧攥着拳,眼里火光四射。
缓缓心神,邢况冷冷说道,“找到他们。”
至此时,他们终于明白,都使说“找到他们”,究是何意。
这样的恶魔,绝不许他活下去。
村中已经死绝,邢况不再停留。出了村不远,就发现了痕迹。沿着痕迹,追了两三里地。在一处树林里,找到了官军。
这部官军四五百人,皆是步卒。此刻,生了火,正在烤肉,嘻嘻哈哈、放浪形骸。树林里,不时传出女子尖叫。
邢况忍着怒火,没有惊动他们。留下五人监视,防备这些人逃窜。他带着另外四人,纵马狂奔,返回大营报信儿。
带兵来,杀光他们,这是邢况心中执念。
军营里,火把高张,映照的一片通明。一营骑兵,全副武装,早已集结待命。官军屠杀百姓、杀良冒功之事,于飞没有瞒他们。
说实话,这种事西军也有。在延州时,也有禁军,冲入羌寨一通大杀,割了头颅冒充西贼,换取军功。多数羌人,白天为民、夜里为匪,更有杀入宋境,劫掠百姓。
是以在边地,上官对这种事,大多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中原腹地,纵兵杀戮百姓,让人难以接受。即便是军伍,闻听此事,也是脊背发寒。一时间,人人怒火升腾、煞气凛凛。
骑兵人不多,只有三百。他们原本分属各军、互不统属。于飞七拼八凑,编成一个骑兵营,重新任命指挥使带领。
平原作战,没骑兵怎么能行?
人马虽少,却都是西军老兵。久历沙场,人人彪悍。
“出发。”于飞冷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