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光斜照半边庭院,北斗星横在天上,南斗星也已西斜。参加宴会的人逐渐离开,只剩下下人们匆匆的脚步声在收拾着残局。
小院里灯火通明,灯笼高悬,来人的脚步声急促。
“你不是一直自负在算计上漏算无疑吗?这一次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失误?”南宫慕一脚踢开门,劈头盖脸便发了一通火,今儿个是他生辰,却落得好大的难堪,他把这股气儿都撒在了燕婉头上。
丫鬟们吓了一跳,反倒是坐在梳妆镜前的燕婉格外平静,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这些丫鬟在离开的时候便带好了门,房间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孩子一直跟着乳娘住在其他院儿里,省得夜间哭泣打扰到燕婉休息,这倒是方便了夫妻吵架。
燕婉慢条斯理的抽下发髻上插的一根银簪,揉了揉头皮,贵重的东西虽然漂亮,但也累得人疼,可见世间万事万物,想要风光背后一定要付出代价。她心平气和地问:“怎么了?”
南宫慕冷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可真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燕婉起先见对方发脾气,以为是自个儿偷偷见了南宫宸被发现,但听着对方话里的意思不像,于是便语气也差了起来:“有话就说,不能说就出去,别在我这撒酒疯。”
南宫慕的确没少喝酒,身上一股酒气并不难闻,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燕婉的肩膀,迫使对方看着自己,“我问你,你有多久没收到灰地的信了?”
燕婉微微一怔,回答:“每一月通一次信。还有三天信件才能到。”
南宫慕讽刺地说:“收不到了,老六带兵围剿了你养的兵,以围剿土匪的名义在父皇那儿过了明面。”
燕婉心一沉:“可能我派人盯着他了,没见他出去带兵。”
“只能说明一点,你的人出了问题。”南宫慕松开了她,居高临下地说:“老六在我生日宴上好生耀武扬威,说谢谢你给他送了一份大礼,他凭着这份礼物,在父皇面前得到了好一通的表扬奖赏呢,他把礼物分了一半出来送给我做生辰礼物。”
这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燕婉觉得一股气儿直冲自个儿的脑门儿,她闭上了眼睛,用指尖去揉着眉心,那鲜红的豆蔻让人的情绪越发躁动:“我要杀了他。”
南宫慕深吸一口气:“你拿什么杀?”
他算是看出来了燕婉拿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险中求胜,屡战屡败,还容易走偏门儿落水,现在更是成了垫脚石,让老六登高。
“在这种关键时候,你让他立了这么大的功劳……”
“闭嘴。”燕婉冷声道,眉毛一挑:“争夺储君的位置要是凭借剿匪就能够得到,那些人我就先让你杀了。”
南宫慕眯了眯眼睛,他生得英俊阴沉,自个本身就是在泥泞中走出来的,但有时看着燕婉也会觉得心凉,对方好像从不拿人命当回事。
不是上下阶级,分明不拿百姓当回事。
是所有性命在她眼中都不重要,可以随时的丢弃。
南宫慕本身也有借着酒醉来试探对方态度的意思,既然燕婉还有底气叫嚣,那就说明手上还有资本。
他慢慢道:“六弟没有看上去那么孤傲,方才在宴会上还在拉拢着九弟,若他二人联手,我的处境堪忧。”
燕婉想起那个对自己不假,以言辞有油嘴滑舌的九皇子眉心处涌出一股阵痛,本以为对方是个超尘脱俗的仙人,结果白瞎了一副好皮囊,骨子里不着调,才能用这种方式逃脱战局,她被激起了一股好胜心:“不必把他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一个宫女的儿子罢了。”
淑妃娘娘的身世,知道内情,便明白对方是公主。不知内情者,便以为是他国宫女。
燕婉对南宫宸并未太多留意,一直以为淑妃只是个宫女出身罢了。
她轻慢的态度微微刺激到了南宫慕,因为南宫慕的生母也是宫女出身,南宫慕从小就因为生母的卑微而受人嘲笑轻满,这一直都是心头的一根刺。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柔弱的小皇子,也不会因为一句话而大动干戈,但会在心里狠狠地记上一笔。
自打绿帽子那件事开始,他和燕婉的情分一笔勾销,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算计和怨怼。
“南宫宸是次要的,首先还是安王。”燕婉眯了眯眼睛:“对方现在一定很警惕,但他能管得了自己,管不了秦家人。自持出身世家高贵,那就让他们高贵不起来。”
如今这世道胜负难,料谢家就是前车之鉴,秦家紧步后尘,也不过就是一些算计的功夫而已。
南宫慕冷声道:“秦家的窝囊废不多,底下几个男丁都挺成器的。”
“男丁成器,那就从女人身上下手。”燕婉很有交际的那一套,在京中已经立足,贵妇当中说得上话,探听到了许多家后宅内幕。
秦家旁系成器,但因为不是嫡系,所能联姻结到的亲事并不高,有好些人甚至娶了商人女。
商人眼界小养出来的儿女自然也是如此。
秦三爷的夫人便是小门小户的商人女,名唤王梦霞,最喜欢出去放印子钱,有自家爷们儿撑腰,往往无往不利。印子钱也是高利贷,一还就叫人倾家荡产,有些人还不上来,被活活打死的也有。
燕婉算计着自己手上能用的筹码,忽而一笑:“沈家想要置身事外?做梦。”
南宫慕道:“希望这一次别出意外。”
他说罢,转身离开,却被一把拉住。
燕婉懒洋洋地开口:“王爷今晚不住在我这,外边人会说三道四的。”
南宫慕有些讥讽道:“王妃心智坚定,也会在乎别人说三道四?”
燕婉的眸子闪着幽光:“不在乎,但杀了她们很费劲儿,总不能除掉所有人吧。”
事情在不断地脱离掌控,已经让她的心快要炸裂,容不得任何挑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