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一碗白粥,陈绵绵扭头看向一旁的青雀,张口发出嘶哑的声音:药呢?
回陈姑娘,药还没煎好。青雀轻声答道,眼底流露出几许心疼。
你们先下去。太上皇再度将宫人屏退,严肃道:陈绵绵,朕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太上皇问吧。陈绵绵低眉垂眼,面上带出几分恭敬。
你恨修儿?太上皇懒得打那些个弯弯绕绕,严肃道:因为他保不住你的亲人,你便要与他恩断义绝,全然不顾往昔情意?
民女陈绵绵眼眶泛红,哽咽道:民女一介草民,天性愚钝,实在求不得双全法
说到这,她吸了吸鼻子,强将泪水咽了回去:民女的爹娘兄长为民女付出许多,虽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待我的好却是远胜过我的生身父母。
民女没读过几年书,只知百善孝为先,皇上是至孝之人,他选择孝道,却不许民女选择孝道,民女如何不恨他?
也许修儿惩治不了卫昌,保住你的家人却是绰绰有余。太上皇张口,慢条斯理道:难道,你非要他惩治卫家,非要他与朕作对才甘心?
民女不敢!陈绵绵慌乱垂首,哑声道:民女只是不希望家人再因民女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太上皇不知,打从认识皇上以来,民女及家人没少遭受威胁,前太子警告民女,若敢与皇上走得太近,便找人强了民女,便是在与陛下别过后,民女的嫂子也险些被毁了清白。
之后的一年时间里,民女被劫持过,被威胁过,家人更是没少受到威胁恫吓。
得知陛下喜欢自己,民女是惶恐多于高兴的,在民女心中,他是救民女于水深火热的神祗,是天边遥不可及的星辰,却也是,潜藏的危险。
民女不止一次地想过逃离,离那些纷纷扰扰远远的,是父母兄弟鼓励民女追求自己想要的,更叫民女下定决心的是,义兄告诉我,书中说,鹰都是天底下最公正,最安全的地方
说到这,她扯了扯唇角,笑得很是悲凉:可是,在这个天底下最公正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一家却是过得比以往都要畏首畏尾,甚至于,两位兄长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科举梦。
民女想请太上皇告诉民女,这样的恩情,民女是否应当给予回报?
民女不敢奢求皇上惩治卫老将军,不敢怂恿皇上同太上皇您唱反调,民女只是想回到属于自己的井里,与父母亲人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这样的要求过分吗?
听得少女大胆的言论,太上皇蹙眉,严肃追问道:那修儿怎么办?他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姑娘。
民女已经为我们之间能在一起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对皇上,民女无愧于心,更无愧于这段感情。陈绵绵虚声言罢,抬眼看向神情威严的帝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太上皇会放民女一家离开吗?
见小丫头这般模样,太上皇神色缓和几分:在你看来,只有离去这一条路?
陈绵绵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解,轻轻点了点头。
昨日之事,朕会处理妥当,给你一个交代。太上皇沉声道。
闻言,陈绵绵诧然,作势便要下榻行礼,叫太上皇抬手拦住。
行了,坐着吧!太上皇示意对方坐下,严肃道:你且同朕说说,你为何一口咬定事情是卫昌干的,万一,是周家人做的呢?
因为陈绵绵轻咬下唇,面上流露出一丝恐惧。
直说便是,说错了朕也不会责罚于你。太上皇威严道。
因因为陈绵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虚声道:我的义兄董文奎查到了对卫家不利的案子。
查?太上皇敏锐地揪出其中关键性用词:你在查卫家?
民女不敢!陈绵绵摇头,轻声细语道:一个多月前,天水城外发生一桩命案,死了数十人,民女得相熟的老爷提醒,叫家人尽量减少外出,不料义兄心中正义感作祟,非是要帮着破案,以免有更多无辜百姓受害。
民女架不住义兄请求,只得去游说季大人,央季大人带我义兄一道破案。
如今,那桩悬案尚未破解,但义兄却是查到一桩多年前发生在天水城的灭门惨案与卫家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前几日,民女的黑猫送进宫时穿了件衣裳,义兄在衣裳内藏了一张字条,字条上提及此事,叫我在宫内小心些,因为那人,当初便是知晓了卫家的秘密被灭门。
有这等事?太上皇拧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因果。
季大人与卫家并不亲厚,相反的,季大人当年便是因为一再上奏弹劾卫昌,才被他调到天水城里。
如今董文奎为季大人查案,翻出了多年前涉及卫家的旧案,季大人自然迫不及待将证据呈到了新帝面前,而此举在卫昌看来,则成了新帝明面一套背后一套,暗中查他,于是对陈家人动了杀机。
太上皇正色打量着身前少女,严肃道:你义兄既有此等才能,缘何不入仕途?
义兄早些年为奸人所害,面容有亏,无法通过科举走上仕途。陈绵绵低眉垂眼,轻声道:原本义兄也曾想过其他途径,奈何,我与陛下两情相悦,以陛下当初的处境,他要入仕途很是困难。
如今修儿继位,你义兄完全可以一展抱负。太上皇提醒道。
闻言,陈绵绵偷偷抬眼看了太上皇一眼,被抓了个正着。
她慌忙垂下眼睑,轻声细语道:民女也曾央过陛下,让他给我兄长一个机会,可陛下说,朝堂里不能有与他关系太过亲近的官员,否则会乱了如今的平衡。
所以,你义兄便在天水城给季大人做嫁衣?太上皇饶有趣味道。
算不得做嫁衣,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为百姓办事。季大人是个好官,他并不贪这份功劳,多次想要举荐我义兄,而我义兄,也能借此了结一桩夙愿,虽没有身在庙堂,但至少,没有埋没他的才华。陈绵绵低眉垂眼,情真意切道。
呵!太上皇笑了声,眼中添了几许慈爱:难怪修儿会看上你。
这个小丫头,胸怀倒是宽广得很,一双眼睛更是将事情看得清楚透彻。
不过,你漏说了一件事,一个让卫昌想对你下死手的真正缘由。太上皇薄唇微启,沉声道:你曾逼他下跪叩首,还让他在告罪书中按下手印。
闻言,陈绵绵瞬息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