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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何运卿说就是贵卿的女儿啊。

贵卿叫何贵卿,是何运卿最小的弟弟,在市武装部任二把手。

何润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不行不行,运卿老叔你这是扯卵蛋,这怎么行呢——你想呵,贵卿的女儿,跟何润物同辈,论起来光仔应该喊她一声姨娘,这要传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何运卿说我不这么想,你我两家出了五服,也没什么不可以——我还希望你在中间做个媒呢。

何润年说扯卵蛋,这事你可不要找我,我在这村里还要做人呢。

何运卿可不管这个,见何润年不配合,当即又坐车去市武装部找了弟弟何贵卿。

听完哥哥的馊主意,何贵卿的态度跟何润年一样,说大哥,你脑壳发烧了罢,何琼跟何润物同辈,嫁给何润物儿子,这岂不笑话。

何运卿说出了五服就不是亲属了,新社会都几十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封建,你还是共产党员呢。

何贵卿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怎么行呢,尤其是乡下,更看重伦理,我这老脸不要啦。

何运卿说贵卿,贵卿啊贵卿,我能在村里掌权几十年,你贵卿能有今天,不都是我的功劳么,你大哥我这辈子什么时候干错过一件事看错过一个人,你信不过人家还信不过我啊,你就信我的,保证不会错。

何贵卿说大哥,我信你,我谁都不信就信你,可不行呐,传出去人家嚼舌头啊。

何运卿说让人家嚼去,好处落自己兜里了不就行啦,他们爱嚼让他们嚼去就是。

何贵卿说你真没看错人。

何运卿说贵卿,你不常回村里,你是不知道啊——简有财埋中了地方,几个子女都成才。

何贵卿说你今天要不提起,我都忘了村里还有简家。

何运卿说就是啊,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啊。你是没看到啊,简有财那个大儿子,出去这才几年啊,发大财了——我们刚骑上自行车,他骑上摩托了;我们刚骑上摩托,他开上轿车了;我估计等我们开上轿车那天,他都开上火箭了。而且这次回来他还把人家市长的女儿带回来了,真是活见鬼啊。

何贵卿说哪里的市长。

何运卿说龙踞市长。

何贵卿说龙踞市长,不得了,他一个农村出去的打工仔是怎么攀上龙踞市长的啊。

何运卿说鬼晓得啊。

何贵卿说大哥,今天你也别回去了,下了班跟我回家——我们一起做琼琼的思想工作。

何润年不愿意出丑做媒,没关系,何运卿找了村里专业的媒婆。媒婆来到简家,把情况跟一家人说了。

何润物听到这个消息,又从山那边的家里跑了过来,跟简光伢说他何运卿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不清楚么,当年往你外公手上倒桐油放在火上烧的是他,卡着不让你叔叔去当兵的是他,现在看到你有钱了想把侄女嫁过来的还是他,他没安好心你心里不清楚么。

简光伢说妇人家,你早就不是这个家的人了,这个家的事你能不能别插手。

何润物说老大,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最好别打这个鬼主意。你妈我不是这个家的人这没错,可我到死也是你们几个的娘老子,我不能看着你害自己的亲兄弟,除非我死了。

简光伢说你回你自己那个家去行不行,这里我当家,你别在这里指手画脚。

简光伢转身问弟弟简光仔的态度。

简光仔蹲在门框下泪眼婆娑,说简光伢,我几年没回家,这次回来怎么发现你变得这么坏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娘老子啊,她也不容易啊。

简光伢说你他妈少来,要不你来当一天家试试。我就问你,你跟何琼的事,你愿不愿意,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简光仔不愿意。

简光仔不愿意倒不是跟何运卿有仇,也不是看不上何琼。何琼长得相当好看,又是城市姑娘,之前每次回村里,简光仔看见都垂涎不已。可是现在不了,因为简光仔遇到更好的了,那就是荔荔。跟荔荔比起来,何琼简直一文不值。自从这次回到家见到荔荔,简光仔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美的女孩,自己要是能娶上她,这辈子一事无成都算赚了。简光仔知道荔荔看不上自己,缠着哥哥提了好多次,希望哥哥能撮合他们俩。

简光伢就一句话:你还真敢想。

简光伢跟简光仔说,你要是同意娶何琼呢,过完年我就迟点回龙踞,帮你们把事办了。你要是不愿意呢,现在我就去辞了人家,就这么简单。

简光仔说荔荔那里一点希望都没有啦。

简光伢说半点都没有,别说一点——光琢磨一下我都恨不得杀了你。

简光仔说你还是去跟荔荔谈谈罢,哥,算我求你了。

简光伢说光仔,你觉得自己哪一点配得上人家——哪怕你能说出一点,你说。

简光仔说哥……

简光伢说别叫我哥,你这个蠢材。

简光伢对弟弟简光仔的痛恨可谓到了骨头里。过去的事就不说了,就说那年毕业分配的事。在家庭条件那么艰苦的情况下,自己勒紧裤带供他上了四年大学,再难也紧着他,每个月准时汇钱给他,没让他饿着,没让他冻着,没让他在学校吃一点点苦。本以为他大学毕业分配工作了自己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没成想他竟然被分配到了甘肃天水一家濒临倒闭的破机械厂里。简光伢怎么也想不明白,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业生,怎么会分到那么一个破地方去。一追问才知道,之前他跟着人家去天安门广场了,而且还是班上的积极分子。简光伢听到这里犹如五雷轰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他自己也知道后悔了,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叫哥哥赶紧给他想办法。简光伢说你就烂在那里罢,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了,说完就撂了电话。

过了没多久,简光仔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说哥,给我寄点钱罢,厂里工资发不下来,洗澡的钱都没有,身上都馊了。

简光伢说人家在那是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