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风雪交加的晚上,车上很冷。

来不及准备炭火炉了，卫邯身形一动，挨近了卫青郡的身边,他不顾她的退缩，径直将她的两手捧在掌心里轻轻揉着，给她取暖。

“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怎能算是别人？”

“呃……”

车内挂着的小灯笼忽闪着灯火，映着卫邯低着眼帘的脸，看不出户他神色。卫青郡说不出来别的,就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有点犹豫。

卫邯细细给她捂着,似乎想起了往事：“你个没良心的，从小到大,给你暖过多少回手脚？就为了一个才刚认识几天的人,就要跟我划分界限了？”

谢贠给卫青郡灌输的责任感拢住了她,这时候听卫邯这么一说，也有点反应过来了，总不能一直不见卫邯和小狐狸，她和他们的情义,这么多年往来,岂能和别人一样。

她难以区分，又觉得哪里不对,总说不上来：“可是……”

“没有可是，”卫邯更是捂紧了她的手,“我且问你，周赵一旦生了新的盟约，不会再战了,你是要留在东宫做你的太子妃，还是跟我们回赵国去？”

这不用想，当然是要回赵国了！

卫青郡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我当然得回去了，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卫邯暗自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你看，你是赵国郡主，以后盟约生成是要回赵国的，那个时候周太子是你什么人？你亲口跟我说的，那是替别人嫁的，假的婚事，不会忘了吧？”

青郡继续点头：“是说过。”

她之前也千真万确那么想的，但是和谢贠玩了那场游戏之后，她自觉地把他归纳到了心底更隐秘的位置去了。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卫邯说的也没错，等她回了赵国，谢贠不是她什么人，但是她认真想了下，倘若他愿意跟她走，那她就负责到底。

不过这些话，她没说出口。

卫邯与她肩并着肩，举着她到唇边呵了口热气：“再者说，你喜欢周太子吗？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一提到谢贠，卫青郡就轻笑出声：“他呀，你可不知道他可让人烦心了，一会这样板正个脸，冷冰冰的，一会要死要活的，一会好说话一会又拒人之千里之外……”

笑着，到后面自己还不觉点了下头：“喜欢的吧，他长得好看。”

卫邯眼帘微动，沉默了片刻慢慢放开了她的手。

卫青郡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自己拢着斗篷，还搓着手：“诶，果然还是卫邯你手更暖，我这一天意凉就手脚冰凉，真的是男女有别啊。”

卫邯嗯了声，陷入到了回忆当中去。

前两年，卫青郡养病的时候，他去看她，她手脚冰凉，卫邯见四下无人，就坐在床尾，解开衣衫，把她的双脚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捂着了。

她躺得发烦，拿脚蹬着他，发现他身体滚热，惊奇不已。

当时卫青郡追着他问，为什么他身上这么暖，他说男女有别。

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想教她男女之事，但是发现她天生对男女之事少根弦，这可能和长公主给她灌输的思想有关，当时卫邯只是想，算了，等她再长大一些就懂了。

可现在，她懵懂中已有了男女之别，却是别人教的，卫邯心如刀割，偏偏还无法在这个时候捅破窗纸，只能忍着，细细诱导她。

卫邯还想再问问谢贠与她，平时都做些什么，才刚起了个头，卫青郡就没耐烦听了，她这次偷跑出来，是想让卫邯脱身的。

“卫邯哥哥，别提他了，现在当务之急你先脱身吧，趁着太子打压三皇子，你表明身份离开燕京吧。”

她还是在担心他的，一旦周太子和三皇子内斗，盟约订立之前，最危险的人就是他，卫邯当然知道自己危险，可他岂是那般为了保命弃家国不顾的人吗？

他知道她好意，摇了摇头：“青郡，我相信长公主很快会找到遏制周国的盟友，你也要相信，很快，你阿娘就会来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堂堂正正地离开燕京。”

卫青郡从未怀疑过阿娘，她相信，但是她是担心他。

在她的概念里，委屈求全这种事，结果才重要，卫青郡见卫邯不肯放低姿态保命离开燕京，其实也是明白他的立场的。

她的卫邯哥哥，一向顶天立地。

卫青郡再不相劝了，只对着他笑。

卫邯在灯火下细细打量着她的脸，总觉得她又清瘦了些：“那你呢，沐远山几次想送你离开燕京，你为什么不走？现在你留在东宫，是为了什么？不会真的留下来当什么太子妃吧。”

半真半假的问，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卫青郡理所当然道：“谁稀罕当什么太子妃，沐远山是想送我离开燕京，但是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我现在走了，以后还要领他的人情吗？我不，不必仰仗他，等我阿娘来了，看谁敢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