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一声,刀尖刺入肉里。
柏松南的额角因为疼痛抽搐了一下,他身上的白衬衫被血沾染,逐渐晕染出一片血红。
陈棋的双眼被这片鲜红给刺痛,眼泪掉下来,语无伦次地喊道:“南……南哥,你……”
暌违多年,这个当初跟在柏松南屁股后面的矮萝卜丁儿,在巨大的恐慌之下,不再叫讽刺的“柏大善人”和划清界限的“柏松南”,重新叫了他“南哥”。
不断向前推的刀刃终于停了下来,柏松南冷笑了一声,把刀从胸前皮肉里拔了出来。
“你的胆子,也不过如此。”
陈棋还愣愣着,做不出反应。
“陈棋,我今天给了你报仇的机会,你不敢,从此我们的恩怨两清了。”
陈棋下意识地道:“凭什么?”
“凭做错的人不是我。”
柏松南又何其无辜呢?说起来,他不过是一个被自己懦弱父亲所欺骗的可怜虫,十年前那个风雪夜发生的命案,他什么也不知道,那时让他牵肠挂肚的,只有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推人的不是他,见死不救的人也不是他,他仅仅只是跟罪魁祸首有着血脉上的羁绊而已。因为这点羁绊,他把自己束缚在愧疚里这么多年,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再次遇到自己心爱的人,想认真过日子了,结果陈棋噩梦般地再次找到他,让他不得不把爱到骨子里的人从自己身边推离。
他也想问一句,凭什么呢?
“是你爸爸杀死我爸爸的。”
陈棋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愤怒不已地指责。
柏松南道:“那你去找他。”
陈棋:“你!”
“见到他了正好替我转告他一声,做他儿子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下辈子还是换我来当爹吧。”
陈棋被他气得无法反驳,最后只能威胁道:“我不找他,我找你女人,我要划花她的脸,我要……”
“陈棋。”柏松南古怪地笑了一下。
陈棋被他笑得浑身不是滋味,问道:“你笑什么?我告诉你,我……”
“你满十八岁了吧?”
“满了又怎样?你扯这些干什么?”
柏松南道:“不怎么样,只是满了十八岁就有很多变化了,就比如……”
柏松南笑了一下,继续道:“比如,你不再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了,你所有的伤害他人的行为,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柏松南热心地为陈棋科普:“懂什么是刑事责任吗?意思是你会进监狱,会被判刑。相信我,监狱和少管所,可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陈棋心中一阵惧怕,但还是强撑道:“你胡说!我明明就没伤到那个女人!”
甚至是那个女人打了他!
不过这话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伤到他作为男人的面子,因此他没说出来。
柏松南淡淡道:“蓄意绑架也是绑架,也要被判刑,如果我们请的律师厉害的话,你说不定还要蹲个五年八年的。”
陈棋慌张:“你在吓我!我知道!柏松南!我没绑架,而且……而且,是你女人打我的!对!是她打伤的我!要坐牢也是她坐!”
柏松南悲悯地看着他:“她属于自卫伤人,是受法律保护的。”又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你以后啊,还是多读点儿书吧。”
说完,柏松南施施然站起身,看也不看病床上被吓得满面惶然的男孩儿一眼,步履稳健地走出了病房。
柏松南胸前的衣襟被染红了一大片,过往的人都纷纷打量他,他全然不顾。只是等他走出病房很远时,他才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下。
他身躯高大,倒下时,像一座高山崩塌。
过往医护人员经过,见到此幕,赶紧过来急救。
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涣散,有护士在他耳边焦急呼喊:“先生!先生!”
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护士没听清。
“先生,您说什么?”
她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才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
“西西。”
是一个人名,年轻的护士心想,这应该是一个对这个男人来说,很珍惜的人。
2
一场秋雨一场凉,z市的夏季本来余威犹在,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一浇,将大地上仅存的一丝热意给驱散,z市顺利进入了一年四季中最凉爽的秋季。
雨后初歇,柏松南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望着树叶尖端一滴要坠不坠的水珠发呆。
他身上穿了一件黑色风衣,因住了半个月的院,身体消瘦了很多,风衣空空荡荡的,背后肩胛骨都若隐若现。
再配上他这一副生死看淡的空洞表情,简直可以直接出家,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了。
赵敏敏看不过去,问道:“哥,你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