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叶青娥,自被退婚之后,便再没能挺起腰带走路,到哪儿都是畏头缩脑的。
可现在这个,脊背挺直,目光平静淡然,虽然那张脸还是丑,可是,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
叶青娥领着翠儿,从石头村人的各色目光中静静穿行而过。
她甚至微笑着,主动跟熟识的邻居打招呼。
叶家左边的邻居,是杨氏一家。
杨氏打小儿看着她长大,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后来又变成缩头畏脑的被弃女,再后来,变成一只负重苟活的母牛。
时隔多年,她再次看到叶青娥的笑容,被闪得泪花迷离。
“娥儿,你可算回来了!”她上前一步,握住叶青娥的手,“你快家去瞧瞧你娘吧!可怜自从听说你的事,她哭晕了好几次,这会儿,就剩一口气了!”
叶青娥心里一惊,忙牵着翠儿,向家中狂奔。
推开破旧摇晃的木门,一处同样破败的土墙屋出现在面前。
因为年久失修,这屋子已是摇摇欲坠,堂屋正中,一片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布帘,此时被撕裂了,上面赫然一滩殷红的血,在风中飘荡,如灵幡一般。
叶青娥三步并作两步,窜入房内。
房内哭声震天。
叶子矜正抱着母亲叶氏哭嚎。
而叶氏……
胸前嘴边,俱是鲜血淋漓,此时正在床上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显是已快不行了。
叶青娥一个箭步冲上去,跪在床前,伸指搭上她的脉搏。
这一试,心底忽地一颤。
叶氏之脉息,如弹石沉弦,按之指搏,脉管粗硬,已失去弹性。
这可是中毒之兆!
可是,叶氏不过一个穷山沟里的贫穷妇人,跟原身叶青娥一样,她也是性情温和,素日里沉默少言,甚至可说是懦弱,活到四十岁,几乎从未与村民有过口角之争,也不是没有可争论之事,只是每每遇到这种事,她自已先赔笑忍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会有人给她下毒?
叶青娥没想到会探出这种脉相,心里嗵嗵直跳。
该不是,她太过慌张,试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闭目屏息,静下气息,又试了一遍。
这一次,她确诊无疑!
没错,叶氏就是中毒了!
而这种毒,在她的体内,已经潜伏了两年之久。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并不能立时致人亡,但却会慢慢的腐蚀人的五脏六腑,因为其药性迟缓,所造成的身体上的伤害,也是极其缓慢的。
这种毒,对于一个乡间农妇来说,实在是最残忍不过。
农妇贫穷,身体上的疼痛,若不是痛到极致,叶氏是断然不肯去就医的。
因为叶志成本身又是个采药为生的,自然更不肯在这方面花银子。
可这种看似不致命的疼痛,却如附骨之蛆,一点点的吞食着一个健康的身体。
她被蚕食着,却用一个农妇的坚韧强忍着,每日里照样在田间地头忙活,这是一种轻度的却令人崩溃的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最终,叶氏支撑不住,先是胃痛咯血,再然后盲了双眼,而这会儿,听到女儿的惨事,气血上涌,终于导致今日的大吐血!
可是,到底谁会对一个贫穷的农妇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