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怎么走得那么慢啊!”吕竹这时猜谜得了一盏大大的兔子花灯,转头一看,本应跟在她身边的风云二人都落后一段距离了。
看吕竹这一副兴高采烈活力满满的模样,猜谜花灯档的老板笑眯眯地说道:“姑娘,别那么心急,再过一会河边还有烟花大会呢,那时才是最好看最好玩的时候!”
吕竹笑着和老板道了谢,转头又往风云那边走去。
夜色越深天色更暗,这一边虽然每个小摊档上也点了几盏灯,但始终不比专门售卖花灯的另一边亮堂。
提着灯,穿花拂柳,越过人群,这盏明亮的大兔子花灯,带着光轻移而来。
落入闻声抬头的风云二人眼中,却是另有了一番意味——
人世间如此黑暗,唯独她于黑暗中提着灯步步走来,照亮着身边的一切,使人相信这个世界上仍然有着温暖的光和善。
若不是她这些年的坚持和努力,哪里能看到这一番星河如雨落人间的佳节良辰?
依稀就是这一刹那,他们似乎都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角色身份、时空年月如何变更,最终不变的,是她的笑靥始终会如同记忆中一样温暖动人。
陪着吕竹回去河边时,收到了一大堆东西的吕竹正在像只囤冬货的兔子一样清点:“糖藕片、芝麻糕、芙蓉酥……听老板说这里的白糖糕最好吃啊怎么没有……”
“我之前在街对面看到一档,我去给你买。”聂风立刻动身。
慢了一步的步惊云沉着脸,跟着吕竹坐回了马车车厢之中。
说是要在这里等烟花,但如今越来越差的身体实在是让人坚持不下去,于是吕竹从半趴于车窗的动作中坐起,没精打采地看了看四周:她的右手边就是马车的角落,角落里正好有着一个比座椅高一截的小木柜,就这么靠过去,可以依靠着眯一小会,休息休息恢复体力。
但想不到的是,小木柜另一边的步惊云眼见吕竹神情微带困倦之意,眯着眼睛打着哈欠往这边靠,顿时就以为她是想要向自己这边依靠过来……
于是,步惊云这下就带着必须抓紧好机会的心理,主动凑了过去。
预想之中木料的僵硬触感没有传来,反而是突然落入了一个坚实肩膀之上,夏衫轻薄布料掩盖不了其下久经锻炼的肌肉的触感,那种说硬不硬说软不软的血肉温度,竟是带着让浮躁心灵平静下来的莫名的安心感。
吕竹正想要装作被惊醒了睁开双眼,但腰间忽然又已经缠绕上来一截手臂,小心翼翼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拉近了些。
与此同时,温热的气息自上而下袭来,头顶的发间被人从上方印下一个极其轻柔的亲吻。
其中饱含了宛如对待无价珍宝一样的紧张迫切和小心翼翼,试探的力度隐藏着因为失而复得而绝对的卑微与渴望,让吕竹突然不忍心就这么打断他这个小心触碰战战兢兢的梦。
“我这一世都要和你在一起。”
“我爱你。”
差不多是哽咽着的气声,音量压得非常的低和哑,似乎怕是惊醒了怀中的人,亦怕是惊醒了这一场灯火错落的人间幻梦。
明明日常展示在世人面前时都骄傲得像天上高不可攀的云,此刻却是为了怀中的人而将姿态放得极低极低,几乎要低到了尘埃里。
这一片云,就这么苦守在尘埃里不愿离去,等待着一次花开的奇迹。
然而世事大多都是事与愿违,就在步惊云紧紧抱着怀中人想要继续这番温存相依之时,马车车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看向门外手里握着一包白糖糕的聂风,步惊云不悦地眯了眯眼。
同样看到了车厢中景象的聂风脸色也闪过一丝不悦,不过,他最终还是挑了挑眉,径直在步惊云那越发不悦和不满的注视里,毫不客气地坐了进来。
把手里的白糖糕放到一边,聂风又把身上的黑色外衫脱下,无视步惊云的死亡视线,动作温柔地将外衫披到了吕竹身上。
“夜深了,小心着凉。”他的声音比动作更要温柔缱绻,仿佛他所凝望的人并没有闭着眼睛安然地依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一般。
那墨黑的男款长衫盖住了少女轻软梦幻的浅粉白色衣裳,却是更显那唯独露出来的脸庞白腻如凝脂。
心思深沉的人,总是很喜欢看着心上人恬静的睡颜——只有这时,他们才可以卸下那为了粉饰太平而伪装出来的大方与温和,肆意放出由醋意所铸造成的利剑,狠狠刺向想要前来争夺的每一个敌人。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头顶,尚带余温的衣衫盖在身上。
这个时候,吕竹那是更不敢睁开眼睛“醒来”了:一醒来就要面对争风吃醋的修罗场什么的……还是做一个叫不醒的装睡人更妙。
“无风,自然就不凉了。”步惊云冷冷地瞥了聂风一眼,不舍地放开一只抱住吕竹的手,就要去扯下车窗的窗帘。
这种级别的指桑骂槐,聂风当然可以听得明白,于是他也抢在步惊云伸手过来时,挥出扇子将其牵引着绕转了方向:“没有风的话……在这马车里容易被熏得晕晕沌沌,不是么?”
他意有所指地借着同音字敲打了步惊云这番乘人之危的举动不说,还将祸水东引至角落里小木柜上的香炉上了。
这辆马车是才制好不久的新车,还带着些许木料的苦涩之气——因此疼爱师妹的秦霜就想了个法子,弄来了做工巧妙的小香炉固定在柜子上,燃点着味道清冷如霜降雪落的冷香丸子,驱散那些木材的原生气息。
他们现在纵然针锋相对,但却共同有着另一个更加难以对付的敌人。
于是这番针锋相对之间,就被这共同的外敌而勉力维持住了难得的平衡。
“我会赢的。”步惊云盯着他,微不可见地收紧了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