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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玉叶:刺鸟

“面对问题,我一定要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答案才会罢休;但是合作需要的是压力和紧张,而不是争论,如果合作不愉快,影片是不可能优秀的。”

“对于我后来又出演了《蝴蝶君》这个问题,其实我是这么理解的——两个角色既相似,又不同。

“没有什么遗憾和争执,正好就是在自己适合的时间里,他遇上了‘程蝶衣’,而我遇上了‘宋丽玲’。”

解释完了对当年选角风波的看法,在吕竹的引导下,他又说起了属于他的往事。

交接期临近,香江人惶惶不安的心态世所皆知,许多人都觉得移民到外国是一条出路,但事实上外国的生活如何,那些只是盼望着逃离的人却大多是从来没有细想过。

“我记得华夏有一句老话是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世界上当然不乏背井离乡后闯出一番天地的强人,但最常见的外国生活到底是如何,我想还是阿john你比较有发言权。”吕竹又道。

这个时期在外国生活,肤色和面容本就已经是一个障碍。

除去带着资本转移的上层人,底层的移民人士,大多数混迹在唐人街以及各地餐厅当着俗称“洗大饼”的洗碗工、点心妹、走鬼小贩等职业。

在家乡抱怨着廉租公屋如鸽子笼般扼杀了人性,到了外地说不定都没有瓦片遮头。

露宿街头或者和一群人挤在亲戚朋友家,可不又是重复了“大逃港”时期内陆人们初初来到香江时的苦难生活?

听他说起他当年一边卖油饼、冰淇淋,当服务员,一边拼命学习的旧事,蹲坐在旁边的芒果突然拱了他一下。

谈话时拍摄的是肩膀以上的部分,他的手碰到吕竹的手时,微不可见地愣了一下。

“芒果。”他叫了一声芒果的名字,把这个小愣神掩饰了过去,成功地演绎出让人觉得他是因为狗狗拱了他才会出现失神的现象。

趁画面没有在拍自己,吕竹瞪了一眼吐着舌头的老哈士奇。

自己前段时间一直去主动接触john,它似乎是以为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有兴趣,再加上这种成精的狗特别容易感应到人类的情绪心思,因此就特地在人家回忆往事的感伤时刻,让“小弟”芒果做了一次推手。

“我听医生说,在别人不开心的时候,把温暖传递过去,可以减轻不开心的情绪。”吕竹相当自然地回握住他的手一会,然后又更加自然地放开。

从头到尾一脸正气,让坐在对面的人和后面跟拍的工作人员都不容作出他想。

想到是自家狗子拱的自己,john也不敢再往深里想。

在阳光下说出悲凉往事,对他来说,其实心里也是挺迷茫的。

被这个插曲一打岔,反倒是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安心——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瞪完了成精的狗子,吕竹又回过头冲他一笑,想要化解这个尴尬的场面。

这年头,心理问题尚还没有被人重视,心情抑郁还被认为是一种“情绪病”,最容易被温暖所触动的,往往就是那些孤独而迷茫的人。

在娱乐圈里面混,美人他见得多了,东方的、西方的、混合特色的面孔都有着各自独特的魅力和美感,唯独没见过一个像午后阳光般温暖的人。

美,她当然是美丽的,但有些美是美得空洞疏离,有些美却是美得充满了生命和希望的活力,仿似能暖到人的内心深处,化开命运的悲凉底色。

两个人都是专业演员的时候,失神和尴尬都只会是一时。

“没有工作的时候,我喜欢坐在阳光下看书。”把话题转移回来之后,他又解释了最近几乎和娱乐圈绝缘的原因,“我的钱足够用了,名利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人需要几多钱生活?一个房就够了,食得几多,戴得几多,银行几多钱……我做人好看得开的,易满足,不贪心,就算不红,赚不够钱,只要做我喜欢做的事就足够了。”

“命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因为我没有受过父母的教育,没人指引我,我对父母没有印象……我一出生就这样了,就这么被丢下了。”

“我就好似一片树叶,跌落河水里面,任河水冲走……我这种人,在世界上消失亦都无人理。”

吕竹突然看向了他:“生活总是有很多遗憾的。”

“命运也是如此,人总会经历看着深爱的人离开自己而无能为力的时候,想要不被命运打败,想要不与世界永别,唯一的方式就是接受它、冲破它。”

“人总是要拥有这种将悲痛和遗憾化为回忆的勇气,才能在命运的废墟上重建那份只能被自己读懂的幸福。”

后方的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有点懵逼地问:“红红以前拍过拖吗,为什么说出了那么沧桑的话?”

“一听你讲话就知道你消息不灵通,红红是因为养父母过世才回香江的!”捧着摄像机的人回道。

那种眼神,唯有真正经历过伤痛才会浮现。

大家相隔不远,john自然也是听到了工作人员的对话。

比起得到之后再失去,也许从来没有得到,更要幸福一些。

本来已经放开的手,突然又被握住。

“都过去了。”他如是说着,不知道是安慰吕竹,还是在安慰他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他似是在效仿吕竹,却又似是在效仿追逐脑海里无法捕捉到的深层记忆。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竟像是两只受了伤却又无法判定哪一只更伤一点的兽,用自己仅存的力气,帮对方舔舐血迹斑斑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