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同她这样无聊的坐下去，遂轻咳了两声，找个话题同她聊：珩落天官这几日，似乎甚少陪在你的身边，他，又去忙公务了么？

她这才回过神来，目光看向我，温柔的道了句：嗯，这几日帝君宣召的次数多，帝君吩咐他整理了几卷天书，他比较忙。

我抿了口凉茶意图提醒：可，文宵他这几日，拢共就宣了他两次，今日，文宵在会心阁内同长泞神官商议几件琐事，并不曾出门

果然，她听出了我话中的重点所在，脸色变了一变，清澈的眸底，也浮闪过一缕惊惶之色，低下头，她拾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茶水，浅浅一笑掩饰内心慌乱，轻道：也许、也许是忙些别的去了吧，我也不甚清楚，天官他司的是掌管天界九千卷天书之职，平日里，是比普通神仙更加忙一些

见她面色愈发难看，是在有心为珩落天官寻借口，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捧着手中的兰花紫玉瓷茶盏，我附和道：也是，司掌上古史卷乃是件要事，容不得半分马虎，稍有不慎，一卷书毁，那罪过，可都压在了执掌天书的天官身上瞄一眼她的反应，我继续把话说下去：对了，这几日，你可还能听见女子的唱歌声？

她精神发颓的垂着脑袋道：听不见了自上次之后，就再也没听见了。或许，以后也不会再听见了

她这话，另有深意。我轻笑笑，道：昙絮，心事埋藏在心里，那日益渐沉的滋味，应该不好受吧。

她听我这样说，诧异的昂头，傻瞧了我一阵，又装作听不懂的颓废支吾道：大人多虑了，昙絮没有心事，昙絮很好，真的很好

前几日我去帮你寻了唱歌之人的下落，有一点点线索，你要不要听听？

她一怔，像是被什么事给吓了住，木讷的抬起杯子，一个劲的灌自己凉茶水，嗯，辛苦大人了，大人，说来听听。

我道：是个女子，同你形容的一样，身穿绯衣，歌声很好听，长得也很是惊艳美丽。

她，现在就在府里么？

我颔首：是，在一座空院子里，院子外被人下了结界，以你这修为，即便打从她门前过，也看不见她存在过的痕迹。

是府东边枯井旁的那处独院子，对不对？她的声音弱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我皱眉，好奇道：你知道这件事？

她苦笑，我猜的，这么多年以来，府内所有地方我都去过，唯独那处院子，我每次路过，都见那院子的门上落了把铜锁，那里面有结界，我感应的到。我问过天官那是什么地方，天官却和我说，那只是座藏书用的废院落，里面丢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书册，因怕天家突然有用，要来取，便统一收纳进了那地方。可既是藏书所用，又何必，要将门落锁，还在外面下结界呢院子里刚有歌声传出来的时候，我便猜到了，她就在那个地方。

你，认识她？

应该认识，但也应该不认识。

她和珩落天官有关系。

府中之人，何人同天官无关呢？

你记起她了？

有一点点印象，只记得，她长得很美，只记得，切肤之痛，钻心之苦。

我心情沉重了下来：你的死，与她有关。

她凝眸看我：大抵，是有关吧

我沉默了半晌，方又问道：你可记起了，自己的死因？

她唇角笑意更深了：没有，他们都说，我数千年前，只是生了场大病。

你还没有告诉珩落，你晓得自己已死的事情了。

告诉他做什么？告诉他，只会让他更加担心我。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瞒下去么？

我没有其他选择，他骗了我这么多年，这回，也该换我骗骗他了。

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昙絮，你都这样了，无需再为旁人着想了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她也主动握住了我的手，笑靥如花道：大人，你不是也劝过昙絮，珍惜眼下吗？昙絮现在只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再为他，做些什么。昙絮听说，神仙死了，便会魂飞魄散，再无投胎之机缘，可似昙絮这种由凡物化成的小仙，因着身上还沾染凡尘气息，若非重伤神魂而死，魂魄完整，则可投胎转世，大人，你说，昙絮还有机会再转世投胎吗？转世了，还能与天官再见么，还能再修炼成仙么？

我其实并不忍心揭穿真相，但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若骗她，又有何意义，纵能开心一时，可终归也只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不能，昙絮，你虽然瞧着像是个小仙，可你却生来便是神躯，你以为，你只是个几千岁的小仙，其实你的真正岁数，甚至比珩落天官还要大你的身份不一般，你是个真正的神，只不过无人识得你真身，自也无人，能点化你。神死了，是该魂飞魄散的，神，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当初你之所以还能活过来，是因为你是自尽而亡，自尽而死的神仙，魂魄不会立时便散去，珩落天官及时困住了你的魂，才让你，仅是散了两魄，余下魂魄重归肉躯。他用秘术，裁了自己的半只魂，补全了你丢失的两缕魄的空缺。你现在只是魂魄被钉在了里，你的，与你的魂魄，是完完全全，分开的。他用这壳子来替你挡住阳气的灼伤，可一旦你不要这个壳子了，你的魂魄出体了，失去了凝聚三魂七魄的力量，你便会魂飞魄散，消失在茫茫天地间，而珩落天官那半只魂，也会重归本位他们不知你是神，才会这样做，以为是万无一失了，可你到底不是普通小仙，若非你的元神强大，你早就撑不住了。你的身子，实则随时随刻，都会有消散的危险

她听完我的解释，很是失望，眸中有泪的摇头沉笑：终归是黄粱一梦，庄周梦了蝶，是我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我没法子再与他相约来世了，我没有来世，我连自己还有多少岁月，都不知道未来的日子，只能天官一个人走下去了，那我还在意那样多，做什么。我不能太自私，我得多替他着想，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想让他，太孤独。

昙絮，你要往好的方向想，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呢，这几日我与帝君也在寻找让你活下去的办法，我们都没有放弃，珩落天官与雨瞳子仙君，也都没有放弃，你还有我们大家呢，我们会保护你的。我温声抚慰着她，她抿唇轻笑，泪眸含情的看着我，软软道：凤祖大人，其实，早在昙絮见到您的第一眼开始，昙絮，就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昙絮，想靠近你，昙絮想回到你身边，就像是，落叶想回到枝头一样凤祖大人，昙絮现在，只有你了

我抬指帮她撩开了额间几缕碎发，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乖一些，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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