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口极差,频频干呕,分外嗜睡。这症状,她不明说,我也已经心中有了答案。强压着心底那根颤抖的弦,我从落音的手里接过那碗补药,舀起一勺子难以下咽的东西,我将其吞入了腹中,妄图以补药之苦涩压住心底的慌乱
你是怕,她也同本座一样,有身孕了,对么?我抖着声,将这些实情道出了口。落音低头,脸色难看的低声浅语道:祖上属下知道祖上你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其实属下也是听丫头们提及这件事,就随便一猜测祖上,不管是真是假,都要有个准备方是。毕竟,帝君近来有几晚,确实是在芜华殿
我明白她的意思,失望的闭上眼睛,端着那碗半凉的补品,幽幽道:你一定很好奇,为何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是不肯离开玉清宫,不肯放弃他,对不对。落音,快四十万年了,这么多年的执念,怎能说放便放呢。早前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或许事情还有转机,或许他还会再回心转意我晓得,我其实是在自欺欺人,可我便是,舍不得他,我苏醒来,不过区区三百年,在天上,不过仅仅只是三百日罢了,看过的朝朝暮暮,也仅有这么几百次,我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一腔真情,都告诉他呵,看来如今,不走也得走了。
祖上
去帮我寻文韵,找他要一种药。
落音轻轻问道:祖上想要什么药?
我随手将补药放在了床头矮几上:问一问文韵,有没有服下之后,落胎不那么疼的药
祖上!落音慌乱半跪下身,摇头阻止道:祖上,祖上您不能这样做!凤凰有孕十分不易,凤凰之子,更是与母体相连,一损俱损。祖上,您如今就算是对帝君失望了,您也不能拿腹中的骨肉撒气啊。这里,可是两条性命啊!祖上,您不为亲生骨肉着想,也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啊,落胎之后,祖上会被伤成什么样,现在都是说不准的,文韵佛师嘱咐祖上要好生养胎,祖上如今本就状况不大好,再胡思乱想,祖上、祖上您可真的会出事的!
我留下他们,等他们长大了,身份之谜一旦被揭开,旁人会如何看待他们帝君的私生子么?况且,他们的父亲,负了我这么多次,我负他一回,又怎样?我原以为,这个孩子落地,他至少会看在血亲的份上,对孩子疼爱些许,以后,就算他要将孩子带回玉清宫,我也允许,只要他愿意,我答应,让他们父子相认,我会把孩子,还给玉清宫。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他与别人有了孩子,这是打算置我们母子于何地?我不知道,是否能将孩子的身份隐瞒一生一世,我更不想让我的孩子长大了,要寄人篱下,喊别的女人后娘,后娘,如何能真心对待他们与其日后吃苦,不如现在,一了百了。
祖上落音开口还欲劝阻,我别过头去,无情打断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这件事,你亲自秘密去办,不许让第四个人知道!
落音咬唇,拧眉为难了良久,见我早已定下了决心,她无力改变,便只有低头艰难应是:属下、属下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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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音取药期间,我已经把这少忧殿内关于我的一切,都给处理的差不多了。
那条刚绣好的玉带被我装进了木盒子里,贴上封条,封存了起来。剩下的,能带走的,也不过只有几枚玉佩,几只手镯,几根金银簪子,以及,那幅他亲手为我画的画像
细看看这整个少忧殿,入目之物皆熟悉,可惜,却都不是属于我的。我这一辈子的家当,也就只有这么一只小盒子了。
文韵终还是给了落音那种药,落音不大情愿的把药丸转交给我后,几度想要开口再劝阻我,都被我出言给挡了下来。我打算去人间了,先去人间住上一段时日,再去魔界给小五加持法器。剩下的日子,我应该甚少会再回玉清境了吧正好,趁着凤凰宫还未竣工,我先带着这些家底,去人间寻个落脚点。远离这里的一切以后,等自己忘记的差不多了,再做以后的打算吧。
药丸添进了一杯清水中,我呆滞的坐在茶桌前,盯着茶杯中的那枚丹药渐渐与一影清水融为一体,我抬手,欲要拿过茶杯,将那茶水一饮而尽,可指腹触及到微热的杯沿时,我又心中重重一颤,本能的一个惊惶,又将手给收了回来真的要饮下这杯水么?喝了,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孩子,是无辜的我这样做,是否太绝了些?可不这样做,这孩子若是生下来,以后,我又如何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呢?
文宵,你负了我,我也很想用这种法子报复你,可报复了你,我就真的开心了么?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你的亲骨肉,如今,不是我舍弃了他们,是你不要他们了你那么想要一个孩子,如今也终于如愿以偿了,你那么喜欢白禾,她的孩子,你应该更是欢喜吧
咬了咬牙,我狠下心,拿起茶杯便要往口中灌,可,药水沾唇,我却又突然悔了,怕了杯子迅速拿了下去,我心慌意乱的扬杯一泼,那药水便已被我给泼在了地上水迹落地,迅速风化成干痕,我闭上酸痛的一双眼,心尖抽痛不止。
孽是我造的,罪过亦是该落在我身上,孩子,到底不该小小年龄便承受这么多罢了,罢了,往后的一切,自有我承着,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也好。
茶杯砰的一声放回了桌子上,我扶着额头,闭上眼睛,任两滴泪水从眼角坠了下来
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孑然一人伤怀了许久,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竟来看我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门来的,只记得自己昏昏沉沉中,倏然感觉到,谁的手,在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我睁开眸,抬起视线看他,目光定格在他那张略显苍白的容颜上,愣了须臾。
你怎么来了?我语气生疏的问着他,他收袖负在了身后,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我、听落音说,你醒了,身子有些不舒服,便过来看看你。
落音我身子,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劳帝君挂念了,帝君若是没什么事情,天色也不早了,还请回吧
落音和他说,我身子不好?许是想寻个由头将他请过来,好让他来阻止我喝下那堕胎药吧奈何,太迟了,他来的,太迟了。
知潆。他唤了我一声,几番欲要启唇,但终未能将心中话说出口。我没理会他,他立在我的眼前,磨蹭了有半刻钟,方开口言道:本帝君,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他有件事要同我商量?我别过头,傻傻盯着胳膊旁的那只白瓷杯,冷漠道:帝君有事,明说便是,何须这般犹豫,开不了口。
他握紧掩在袖中的一只手,亦低着头,目光浑浊,神情僵硬。本帝君打算,择日迎娶白禾入玉清宫,为侧妃。
语气平和,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入耳的言语深深刺激着我的灵识,脑壳一瞬间,似要炸裂开一般疼。心跳加速,呼吸亦是愈发急促了起来,我努力控制着身子不颤抖,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痛苦模样,垂首启唇,言语还若之前一般,冰冷淡然,已经决定了?
他颔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