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缓缓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在他即将跨出门槛时,洹侯叫住了他:“老管,我这一家老小还有这么多好部下的生死,就都拜托给你了。”
管军师微微点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管军师行远之后,洹侯一个人面对着空旷的大厅道:“你都听到了?”
暗影之中,一个人的身形从无到有,显然这人身怀惊人的艺业。那人年纪约莫与洹侯相仿,此刻单膝跪在洹侯身前。听到洹侯的发问,那人点了点头。
洹侯道:“我叫你来的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吧。”
那人再次点了点头。
洹侯笑道:“呵,你还是这么不喜欢说话啊,今天算是最后一天了,陪老夫多聊几句又有何不可?”
那人只道:“侯爷既有吩咐,卑职自然照做。”
虽然来人口称“卑职”,但洹侯却拉着那人到自己的案前坐下,还亲自给他斟满了酒。
洹侯举起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然后道:“老白啊,最后那道菜,是你做的吧。”
那“老白”点头道:“是,侯爷可还满意?”
洹侯苦笑道:“满意,当然满意,你做的菜我什么时候不满意了?”
那“老白”道:“卑职当年只是一个伙头兵,承蒙王爷不弃,用为侯府典事。知遇之恩,永生难忘。”
洹侯道:“要不是你无心仕途,以你的本事,区区一个典事根本是大材小用。我今天约你来,其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但咱们也有好多年没空好好聊聊了,今夜已是最后一夜,你就陪老夫痛饮一番吧。”
那老白道:“喏。”
洹侯道:“老白啊,你对禁河之战怎么看?”
按说一个军功卓著,誉满天下的王侯,问一个掌管杂物的典事对军国大事怎么看应该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但那“老白”却似乎受之泰然,显然二人不是第一次探讨这方面的问题了。
“段长史能说动敌将来降自是妙计,但依卑职之见,彼时我军胜势已成,若能斩敌将首级以立威,那么降者理应更众。”
洹侯点了点头,神色之间似乎比起“段长史”,他对这“老白”的观点更加认同。
“那,歌山崩塌一事,你又怎么看?”
“休参军能想到以禁河之水顺流运粮的确不简单,但依卑职之见,禁河太过靠近前线,若对方置军劫粮,则恐我军要受断粮之苦。以当时的情状,绕远从冽河运粮似是更稳妥之策。”
洹侯又道:“那你对田将军和宇文将军这次的表现怎么看?”
老白道:“田将军万夫不挡,宇文将军勇冠三军,这次戡乱他们都居功至伟。”
洹侯:“那他们和你比起来如何?”
那老白道:“田将军若使出家传刀法的最后一式禁招,当可接卑职一十四招。宇文将军若将新悟得的枪法练至纯熟,接卑职一十二招应无问题。”
洹侯道:“哦,分别能接你十四招和十二招嘛,这俩小子进步了啊。确实当得起‘万夫不挡’和‘勇冠三军’了。”
老白道:“侯爷召卑职前来,究竟所谓何事。若是要保侯爷一家老小在乱世中活命,卑职自付也还做得到。”
洹侯摇了摇头:“不,比这重要得多。”言毕,他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老白”。
那“老白”借着星光,仔细端详手里的物件,却见洹侯递过来的是一个造型有些诡异的青铜人偶。人偶上还刻着一个更奇怪的图案:在一个方框中嵌入了另一个方框,中间还有一只眼睛。老白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特殊的造型和工艺。
此时,洹侯的声音幽幽传来:“这个人偶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我交给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在我死之后保护好这个人偶,绝不可为心怀叵测之辈所得。”
老白郑重地点了点头,将青铜人偶揣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