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杨云亭口若悬河,骂不绝口,春胜急忙又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江六小姐只是个庶女
而这一解释,更像是捅了个马蜂窝,杨云亭怒问:庶女就不是人了?庶女就能由着他随意作践了?庶女是她想当就能当的?如果可以有选择,谁想做个任人欺凌的庶女
赵元祁一块雪花糕堵上了她的嘴,又沉声问春胜:那谢家的怎么说?
春胜回道:谢家的三少爷本有婚约,只能纳江六小姐为妾,谢三公子却是执意不肯,不肯辜负了未婚妻,而江大人也不肯罢休,欲让江六小姐做谢三公子的平妻
杨云亭雪花糕咽下,嘴得了空,冷笑:原来江家是想借我们之手,攀高枝啊!
赵元祁却不以为然,攀高枝不怕,就怕他是假意攀高枝又实打实闹出一条人命来!
若是亲事不成,江六小姐危矣!而他平王府与江家谢家必定对立为敌,这实在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杨云亭磨着后槽牙,恨不得将那京兆尹生吞活刮,京兆尹怎么算也是个四品大官,圣上亲信,怎么的,还嫌自己站得不够高吗?
一时又不免为江六小姐同情叹息,江六小姐也是可怜,先是被豺狼兄长坑,又是被虎豹亲爹算计,最后不论结果如何,指定又是盛京城百姓的笑谈
在想想如今这世道,什么女子贞洁,什么洁身自好,什么清白已失不如,杨云亭心中又是窝了一肚子火气。
踹了踹赵元祁,若是江六小姐最终不能嫁给那谢家的公子,她是不是只有两个选择,一年纪轻轻,青灯古佛。二,以死谢罪清白而去?
赵元祁也是一脸凝重,沉声道:世道之下,唯有如此。江家爱借着人的尸骨往上爬,只怕江六小姐连死都是无法选择的。
杨云亭一拍赵元祁,赵元祁,走,帮帮这江六小姐一把。
到了平王府,赵元祁去见了京兆尹江大人,和他虚以委蛇,又召了谢三公子,再派人请了谢三公子的父亲,几个心思各异的男人汇在一处,闹成一团针锋相对
杨云亭则是去了偏院见了那可怜的江六小姐,江六小姐正坐在凳子上掩面而泣,衣衫换成了平王府婢女的衣衫,杨云亭轻声道:江六小姐是吧?
江六小姐起身跪拜行大礼,哽咽道:民女见过王妃。
杨云亭扶起她,瞧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声音就便温柔了几分,你先别哭,说说你的想法。
江六小姐擦了擦眼泪,正欲说话,杨云亭就急道:你可真不能去道观做尼姑的啊!
江六小姐愣住
杨云亭又焦急,更不能寻死觅活的!
江六小姐迷茫
杨云亭捶胸顿足,好好的青春年华,可不能因为几个无耻之辈断送了一生!
插不上嘴的江六小姐又屈身一礼强行开口,王妃,可容民女说几句?
杨云亭点头,江六小姐就缓缓而道:谢三公子救民女也源自好意,他不愿辜负妻子纳民女为妾委屈了未婚妻。而民女自是也不愿意为人妾室,一辈子抬不起头。希望谢三公子以后能和谢三夫人琴瑟和鸣,恩爱一生。
声音略带着沙哑,听上去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再看江六小姐这柔弱身形,芙蓉面庞,杨云亭啧啧咂舌,不免心猿意马。
杨云亭勉强认真的去听她话中的内容,见她话里话外都是在为谢三考虑,就点着桌面问道:你成全了谢三,那你呢?
江六小姐震惊,从出事到现在从来都没有人问过她所思所想,更没有出言安慰她一句。
只有杨云亭这个被人人惧怕嗤笑的平王妃,虽没有一句话在安慰她,却字句都是向着她的。
江六小姐磕巴:民女民女
杨云亭暗叹,可见又是一个成人之美却不顾自己的傻女子!
又敞亮地跟她说目前的情形,江大人并不会如你所愿,他还想替你争那平妻之位。还谢三奋不顾身的救你,你就没有片刻的动心?
江六小姐掷地有声道:民女不能恩将仇报!又跪下祈求着杨云亭,望求王妃大义相助!
怎么动不动的都喜欢跪呢?杨云亭又伸手拉起她,感觉腰有些酸痛,便就坐凳子上按腰,你也知道你父亲是个难缠的,他势必是要踩着你的尸骨往上走的,而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你?
江六小姐本又要跪,但刚才好像杨云亭不满她时时落跪就忍住了,低眉谦恭道:王妃会的,民女知道王妃最是口硬心软,最是良善。
虽然杨云亭进来之后,每句话都不太好听,可她眉眼中的关切却是真的,江六小姐看得十分清楚,也是十分感激。
杨云亭失笑:你这话说的,我不帮你都不成了!
江六小姐也轻轻一笑
这一笑呢,就像初夏碧湖上风过推开层层碧波。
好吧,杨云亭被俘虏了。
沉思着该如何解决此事,初初有个想法,就问:江六小姐
江六小姐道:民女江采萍。
江采萍?
杨云亭也没问是哪个萍,世族中给庶子庶女取名的又有几个是上了心的?
又轻声问出刚才想问的,采萍,在江府十几年,你可有才学技艺傍身?
江采萍认认真真地回道:民女会诗书,善水墨丹青,还会刺绣制衣
杨云亭听罢默默无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她学的这些其实是一无是处,既不能让自己果腹也不能令旁人高看一眼,十几年来真是平白蹉跎了岁月
但也明白,世道如此,女子养在闺中也只有学这些附庸风雅的琴棋书画,就算学的旁的,也是为了讨男人欢心
终不是因为自己而学,为了喜欢而学
这个世道,到底是误了多少女儿郎?
沉吟良久,杨云亭才看着惴惴不安的江采萍,可会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