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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既然是周六,就意味着第二天还有一个周日。

不出所料,迟以恒又来了。

当时沈冰菱刚从水房打水回来,见他衣冠楚楚地站在那里,一副玉树临风的架势,不由又想起昨天他头顶饭菜的模样,那画面太美,与此际眼前所见的对比太鲜明,忍不住又想笑。

不过如果真笑出来,那可就破了功,他俩的优劣位置也会瞬间翻转,好在沈冰菱向来不是那种憋不住笑的小女生,她无谓给迟以恒好脸色,便仍是面无表情,只是好心情地哼起了歌。

经过迟以恒身边的时候,他和颜悦色地说了一声:“我帮你提上去。”

沈冰菱仿似才发现这个人,惊讶地驻足瞪他:“你还敢来?信不信我这回把开水浇你头上?”

他不惊不怒,从容不迫地笑:“没问题。不过这回可是要出事的,你没钱赔偿正好,以身相许吧,我毁了容娶不到老婆,正好娶你。”

沈冰菱第一次在他面前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无语:“……真没见过皮这么厚的人!”

在追求沈冰菱这件事情上,迟以恒就像他的名字那样,持之以恒。

其实他向来智商高情商也高,做任何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很少玩玩而已半途而废,只是他因为从小家世好,其实从没觉得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值得他执著的,坚持到底只不过一方面是天性使然,另一方面是从小的家教给他养成的习惯罢了。

而沈冰菱,是他有生以来遇见的第一个,让他觉得非要得到不可的。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人这一辈子,谁能没个遇到难处的时候?

而穷孩子,是最最遇不起难处的。

大一的暑假,沈冰菱在一家公司的财务部实习。

大一的学生还找不到什么专业对口的实习,这家财务部聘她也不过是做些最简单的体力活儿罢了:合同归档、贴报销单、填付款申请单等等。

一个暑假做下来都好好的,眼瞅着暑假马上就要结束,居然就晚节不保了。

其实很难说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但她是毫无背景的实习生,不欺负她欺负谁?

事情是这样的,月底时公司发现账面上出现了20万的缺口,几天盘查下来,说是沈冰菱在一份付款申请单上多填了一个零,账单又填错了一个数,最后主要责任算在她这里,要她和带她的出纳一起承担。

她那时学的专业知识还不多,更没有做过法律实践,只觉得就算是她这里出了错,难道其他工作人员就没有检查指正的责任了吗?而且这么大的数目,真的应该由员工个人一力赔偿?

但她并不完全清楚究竟应该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又没人可以求助。换了别的孩子,至少还有家人可以依靠,她却没有。

她独力跟人力资源部沟通了好几次,越谈越僵,有些责任也越来越乱越来越模糊,这才知道现实中的法律事务,原来并不如同教科书上总结出来的理论那么黑白分明条理清晰。

而就算知道怎么维护自己的权益,又有几个人走得起那个程序?她平常是有脾气不软弱,但脾气这种东西,充其量也只能对付比你更弱、或因为爱你而让着你容忍你的人,拿到社会上如果不是一无用处、那甚至还是有反作用的。

她更担心最后维权不成,这个事故仍然会在她的记录里留下一笔黑,将来不管做什么工作,假如有人质疑她做事不够细心,都是个致命的硬伤。

在碰了太多壁之后,权衡来权衡去,她最后只好自我开导,这件事她多少有一部分责任在里面,赔钱也是应该的吧。

或许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这些,而是深深地潜藏在她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她才只有十九岁,初尝爱情又惨烈收场,从小缺爱不敢轻易敞开自己,好不容易选择了一个人,叫她如何能不将他、以及这段感情,看得极重?何况又正是处在最在乎感情的年龄,她表面上强悍,于是显得没有受伤,其实那恰恰说明,她很在乎。

曾经有多爱程令卓,现在就有多恨他。

曾经有多幸福甜蜜,现在就有多自暴自弃。

尽管认定程令卓是主动想要将她卖给迟以恒,她的直觉却不容她否认,若她真的跟了迟以恒,程令卓是会重伤入骨的。

对他最好的报复,就是这样做。

或许,那段时间迟以恒的锲而不舍无所不在也将她成功洗脑了,从来没有一个追求者,像他这么讨厌,存在感却又这么强烈,让她几乎看不到了别的可能性,抬眼展望未来,竟然全都笼罩在迟以恒的阴影里。

人在年轻时,也极其容易走极端,爱起来海枯石烂,不爱则天崩地裂,爱你就终身只有你一个人,不爱你了,就再也不会爱任何人。

既然不会爱任何人,何不找个最爱自己、也最能替自己解决问题的人?

那时,做下那个重大决定的沈冰菱,笃定自己绝不会后悔,事实上直到六年后的现在,她也并未后悔。

那天晚上,她给迟以恒打电话,老实不客气地开门见山:“迟以恒,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虽然迟以恒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真的接到这个电话也还是一时如在梦中:“……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