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蓝启仁更加怒不可遏。
“我同意。”一位老者出声。
“长老!?”蓝启仁不可置信。
“启仁……”长老微微叹了口气,“不要拦了,你自己也知道,拦不住的,拦不住的……曦臣,来,告诉长老,为何不劝你弟弟。”
蓝曦臣上前行礼,如实道:“就是因为曦臣是忘机的兄长……忘机这…不是第一次忤逆长辈,但是到如今,曦臣认为,忘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做下的决定肯定是不会因为一两句劝导便回转的,曦臣如今是蓝氏宗主,更加不该与他一同忤逆长辈,但是曦臣也是忘机的兄长,就因为是忘机的兄长,所以兄弟之间,应当共同进退,若是要罚忘机,曦臣也一起承担。”
“启仁,”长老笑了,“你听见这孩子说的话了吧……合该我姑苏蓝氏即使是温氏之乱,也能屹立至今了。”
“……可是……”蓝启仁意欲再说些什么,然而迎上长老的目光,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启仁受教。”
他又何尝不知劝不住,忘机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勤学刻苦,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偏偏还是命里有此情劫。
忘机真像你啊,兄长……很久之前,你也是如此……
“多谢长老和叔父,多谢兄长。”蓝忘机声音微哑。
“……忘机,多留些日子吧。”蓝曦臣叹道。
“是……”他终究注定要对不起姑苏蓝氏,而且魏婴还有二魂未散尽,他答应过他,要一直陪着他的,他不能食言。
“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一月之后,蓝曦臣看着自己的弟弟走进法阵,以蛟煞内丹为媒介,献出毕生修为启动溯时大阵时,呢喃道。
这是魏无羡少时来姑苏求学,得见蓝氏先祖蓝安生平四景之后说的话,蓝曦臣偶然听得,却不想被蓝忘机贯彻了一生。
常人都说,情之一字,害人不浅。蓝曦臣却认为情之一字,渡人。
试想一下,如果蓝忘机不曾遇见魏无羡,现在说不定是缄默寡言,无悲无喜。可能他依旧是逢乱必出的名仕,但是这样的名仕,比不上现在的蓝忘机,绝对比不上,最起码,比不上他现在有血有肉。
说起来,早在云深求学时,蓝曦臣看见自己的弟弟的情绪因为一个人而产生那样多有趣的波动,就隐隐有些预感到,像魏无羡那样一个性情明快,洒脱不羁,说破了就是和循规蹈矩的蓝忘机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人,要么和蓝忘机只是萍水相逢,但既然是遇见了,相识过,蓝曦臣就觉得,无论这两个人将来是成为仇敌亦或是知己,他们都是唯一可以站在彼此身边的人。
但是谁知,后来这段关系却因为蓝忘机对魏无羡的动心而往第三个方向去了。
其实蓝忘机为了魏无羡剖肝沥胆的那么多年,蓝曦臣也是怨过的,怨魏无羡搅乱蓝忘机一池毫无波澜的水,自己却是尘归尘。也怨蓝忘机的执拗而不善言辞,以至于即使是多年之后求仁得仁,也已经错过了魏无羡那样多的不为人道的伤痕。
饶是蓝曦臣,在得知那样多的真相之后也不敢去想,魏无羡究竟是怎样的性情,才可以轻飘飘地把一切苦痛都往身后抛却。
这次也是,该说如果不是本能反应,也不至于魂消魄散。他的本能是什么呢,这世间一切,只要他愿意,都可以与他无关,包括那位小辈的性命,他大可以袖手旁观。
可是他没有,为什么没有,大约不过是因为蓝忘机,有这么个人扎在他心底,连带着让他有了家人,人总是最护短的,对待家人,牺牲是那样理所当然,甚至是不用思考的事情。
所以现在换作了是蓝忘机,他也可以丝毫不犹豫地为了他的爱人,他的道侣,也是家人,说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也不为过――为了魏无羡――把自己的全部作为抵押,去找他。
这里的魏无羡没了,但是蓝忘机还在。
既然两个人不可能分开,蓝忘机便要去别的地方找他了。
去吧,怎么能不去呢,也许这次是天意让有这么高修为的蛟煞出世,让蓝忘机得以有回到过去的机会,早些和魏无羡遇见。
他们也是这两个人的家人,再怎么样,家人哪有不护短的,他们本就应该是这两个人的后盾。
蓝曦臣伸出手――蓝忘机灵力耗尽,神魂出体,一副身躯自然化作尘埃。
魏无羡身躯用的是火葬,倒也是殊途同归。
“为遇一人而入红尘……”蓝曦臣又呢喃了一遍,抬起头,云深不知处的花花草草一瞬间全都展出了最茂盛的姿态。
“宗主你看,藏书阁那边的玉兰花全都开了。”
蓝曦臣循声看去,藏书阁那些玉兰开了满枝桠,即使风吹过,也一片花瓣都没掉下来,花枝摇摇曳曳间,一截鲜红的飘带晃眼的很。
草木有灵。
霎时耳边都是小辈们悲恸的哭声,蓝曦臣却莞尔:“不必伤心了,他们会回家的。”
“可是含光君和魏前辈……”蓝景仪正伤心呢,蓝思追含着泪拉住他。
“我相信含光君,你也是吧?”他又询问那个被魏无羡救过的蓝家子弟。
“嗯!我要赶紧把含光君罚的家规抄完,等他来检查!”那子弟把眼泪憋了回去,眼睛通红。
“你怎么这么笨呀!”蓝思追又哭又笑,“含光君回到过去了,所以这家规他没法检查,宗主说含光君会回家,但是不是现在这个蓝家。”
“思追,”蓝曦臣抚摸他的头,感慨蓝思追的聪慧,“你说得很对,我们的一切,包括记忆也会因为忘机的作为发生改变……而且,已经开始了,这就说明,忘机成功了,他是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