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藏梦

是兵戈相交时的铿锵声,是血液流淌的汩汩声,是朔风卷过大漠黄沙的簌簌声,又或者是木炭在火焰中燃烧时热烈又响亮的噼噼啪啪声,还是像冰融化成水那样,静默而克制。

但是聂秋此时正扯了桌面上的绸缎去擦面上手上的血,无暇顾及它的话。

擦去,重新涌出来,又擦去,又涌出来。

他zj逐渐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无异于用手去堵住泉眼一般,没有任何意义。

不zj现在就悬在死亡的深渊之上,手脚并用,狼狈不zj甚至能清晰地听见树枝断裂的声音。

那就坠下去,跌进深渊,摔得粉身碎骨,叫后世把他zj的愚蠢莽撞。

聂秋没有再试图止血,他zj知道在想什么,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料,用指腹蘸了血,在上面一字一字地写道zj:玄圃堂,白玄。

布料也就那么大,多写一个字或少些一个字都显得突兀。

于是聂秋索性就不zj写了,将布料压在碎石底下,免得被风吹走。

他zj看,我就要死了,我得赶紧告诉你zj我不zj我有多喜欢你。

但是聂秋又想,他zj愿意在方岐生的面前死去,那该有多难看啊。

他zj听见肋骨寸寸迸裂的声音,五脏六腑都搅作一团,将呼吸声挤压得趋近于无,眼前的烛光焰火散去,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云雾,遮掩住人间山河,拽住他zj从躯壳里取出来,向上托起,引向更高处的空寂渺茫。

“虚耗,你zj的软肋相关。”

聂秋轻轻说完,甚至还能听见虚耗焦急的声音:“你zj能死!”

对,他zj辞而别的事情zj。

他zj能被窥见的禁地,要救本来应该已经死去的人,所zj以代价也随之而来了。

他zj窥见的东西太过重要,天道不zj可能下这么狠的手。

聂秋最后只觉得有点可惜。他zj去寻找常锦煜,没有和他zj还没学成归来后的样子,没看见她未来心仪的人长得是何种模样;而竹林中的沉云阁,这么久了,他zj去祭拜过。

生如蜉蝣,死如白霜,转瞬即逝,倏忽百年。

“最后再拜托你zj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也不zj知道虚耗到底听没听见,嘴唇动了动,缓缓吐出一句低不zj可闻的话来,“等我死后,带走我,碾碎了也好,焚烧了也好,洒向风中,抛入海中,走得越远越好,不zj。”

然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疼痛感一扫而空,他zj终于感觉身体变得轻了起来。

人间的景色逐渐远去,高处的浮云消散,夜空在繁星的点缀下明亮如白昼。

聂秋感觉到云端的罡风呼啸而过,他zj觉得自己大抵是产生了幻觉,又或者是在停止呼吸之前的那一瞬做了个美梦,不zj然怎么会看见这么干净的天空,离得极近的星光,还有……照在他身上的,皎洁如白璧暖玉的月光。

那是三轮交相辉映的弦月,首尾相连,交错重叠。

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刻,三轮弦月变成了暗红色,从月牙儿上淌下黏稠的液体,宛如血泪,将身旁的星河映成毫无生气的深黑,就像被烈火所焚烧过后的幽暗丛林。

喀嚓一声,其中一轮弦月裂成了碎片,坠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独属于三壶月的,欲要将人烧成灰烬的滚烫。

聂秋睁开眼睛,胸腔剧烈地起伏——他zj的手还按在胸口处,是想把那突如其来的恐惧压下去,可惜效果不zj大,弦月断裂的那一幕仍旧在他的脑海中褪去又浮现。

或许就和人们第一次看见洪水,指着怒涛滚滚、暗潮涌动的地方直呼“河神”一样。

是对未知产生的茫然与畏惧,是对自身的渺小孱弱产生的绝望与痛苦。

虚耗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它说的是:“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你zj身上正在流血!”

聂秋垂下眼睛,看向手中裂成碎片的石子,那些石子混着血液,又硬又硌手。而虚耗俯身而下,阴冷潮湿的风将那几颗从桌子边缘处滑下的石子托起,重新放了回zj去。

这是之前发生过的一幕,他zj同了。

他zj摸了摸眼角,又看了看指尖,便知道虚耗这话为什么和之前不zj一样了。

血液已经没有再继续流淌,不zj像他上次那样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铜铃随着聂秋的动作而摇晃,牵动红绳向内滑去,露出手腕上那块烧痕一般的痕迹。

明明是“三壶月”,应该有三轮交相辉映的月亮,现在却只剩下了两轮弦月。

聂秋的手指收紧,碎石嵌进血肉中,他zj却浑然不觉一般,死死地盯着手腕上的纹路,脑中在那一霎那想起的便是之前所zj看到的景象:弦月泣血,有一轮月亮裂成了碎片。

他zj的喉结微微滚动,似是想笑,又似是想哭,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又重来了一次。

聂秋感觉他zj的灵魂,又沉沉地坠了下去。

他zj这副躯壳,到底是活着的,还是早在邀仙台被斩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死去?

玄圃堂,白玄,为何他zj仅仅只是知晓了一个名头,就被天道毫不犹豫地抹去?

所zj谓的三壶月,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及,这个人间,究竟隐藏了多少世人所不zj知道的秘密?

种种怪异而错综复杂的思绪在深夜中纠缠不zj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