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很喜欢吃包子,每天可以换着花样吃,也从不嫌腻。
跟了师父后,我总是被他抓去山林里修行。我的热情向来只有三分钟,去了几次后就开始嫌累,但风师父在这方面意外地固执,从不肯放低要求。
面对我的无理取闹,师父就干脆在修行的地方准备好了做包子的工具和材料。
一旦我开始修行,师父就开始做包子。
如果任务及时完成,就能得到对方亲手做的包子;如果我有所懈怠,就只能饥肠辘辘地坐在一旁看师父吃包子。
这种听起来有些好笑的“包子激励法”却贯穿了我们整个师徒生涯。
以至于后来到了日本,师父还是保留了做包子的习惯,也常常将自己的表面身份伪装成一位包子摊贩。
我离开师父去外面闯荡前,如愿以偿地将师父高超的做包子技艺学到了手,终于可以自己给自己做好吃的包子了。
思及此处,我不由得一恸,一种酸楚的感觉突如其来地席卷而上。在我自己意识到其中缘由之前,心脏却率先快速颤动起来。
两年前的东京,师父在我告辞前,温和地说的那句“一切小心”、递给我的那个热乎乎的包子,一起向我耳边眼前袭来。
种种场景聚合成重影,在我面前抖动交错。
那天午后暖洋洋的日光的味道、和畅熏风的味道、蕴酵在空气那饱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包子的香气,无比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记忆中,未曾淡去分毫。
我蓦然意识到,就算我现在能给自己做出好吃的包子,也无法再品尝到那种从师父手中接过的欢欣了。
师父已经不在了。
这个事实从未如此无情而明确地敲打着我的脑子,不留一丝余地。
似乎是在嘲笑我的迟钝和终于反映到我脑海中的实感。
现在我是师门中最大的了。
“千千,千千……”
旁边有人在不停摇晃着我的肩膀,我下意识地抬头,只看见多多良一张急切的脸。
“怎么了?”我呆呆地问道。
“要问的是你吧,你怎么突然哭了?”旁边人的声音满是关切。
哭了?
我伸手在眼下轻轻蹭过,缩回来时指上已经堆积了一些透明的液体,在午后阳光的折射下,显露出一种五光十色的迷幻。
我无意识地伸出舌尖一舔。
真咸。
在味觉的刺激下,我才从方才那种哀恸的情绪中剥离出来,意识到今夕何夕。
望着被我突然的情绪失控而吸引了的一圈人,我抿了抿嘴唇。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一时没控制住而已,早就过去了。”
似乎是看出我不愿多提,最先唤醒我的多多良突然动作夸张地捂住胸口:“过分了!我们认识这么久,千千都没告诉过我你有这项技艺。我们‘绿植养护同盟’的友谊就这么脆弱吗?决定了,等千千做出来后我要吃第一笼的第一个!”
“那个‘绿植养护同盟’到底是什么同盟啊?!听起来完全就是老人家的趣味吧!”
有了多多良开头,其他人也开始吐槽起来。
“我也想尝正宗种花风味的包子!”还有嚷嚷着吃的。
“以后能来蹭吃的吗?”
“过分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