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们把那具尸骨给吃了？”
苏言不禁瞠目结舌，嘴角微微抽搐，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众妖分食那具腐朽老尸的情形，只觉腹部隐隐作呕。
另一边，萧柒则是面露异色，朱唇微动，悄悄向暗中的夏老人问道：“夏前辈，普通的野兽难道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成精吗？”
一缕微风拂过，夏老人的声音传入萧柒耳中：“可以，只要那墓穴主人能够达到灵肉合一的境界，便能在尸骨中保留下少许灵性，凡兽食之，可以借此成精。”
“……”萧柒有些无语，她目光流转，扫过面前这十一只形态各异的妖物，突然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嫌弃。
那壁厢，黄鼠狼却还在滔滔不绝着：“两位大人，你们是不知道啊！当时，那具尸骨散发出来的气味，简直是勾起了我们灵魂最深处的渴望！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对我说：‘快去！快去！一定要吃了那东西！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当时，我们几个都被那股气味吸引着，好像丢了魂儿一般，鬼使神差地就走进了那墓穴之中，一路走到墓室尽头，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座棺材撬开，就见到了那棺材里躺着的，香喷喷的……”
“行了行了，这段跳过吧。”苏言听得有些反胃，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制止它继续往下说，他想了想，问道：“所以，你们就是靠着吃了那位……前辈的尸骨，所以才开启了灵智，成了妖怪？”
“没错，大概就是这样了。”讲了这么久的故事，见苏言和萧柒似乎都没有什么恶意，那黄鼠狼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大咧咧地道：“小哥我跟你讲，这成了精啊，那确实是不一样！只感觉这世界都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以前看不懂的，想不明白的，也一下子都弄清楚了！
你看我们这些妖物，像鸮君、鼠君、蚁君，它们几个未成精前，其实都算是不死不休的天敌，别说待在一块儿了，就是远远看到一眼，有一方都得立即拔腿就跑。
但自从开启了灵智之后，我们几个对这种族之念就看淡了，想着这荒郊野岭的，方圆百里内，可能也就咱们这么几个妖怪，既然有缘在同一天开启了灵智，何苦还要再去互相争斗呢？小哥你说是吧？”
“呃——没错，你说得对。”苏言冲它扯了个笑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萧柒则是无语地撇了撇嘴，悄悄翻了个白眼，有些受不了这厮的废话连篇。
那黄鼠狼伸出一只爪子，亲切地搭在身旁硕鼠的肩上，说道：“于是我们十一个妖物合计了一番……哦，算上蚁君是十二个。”它看了一眼地上纷纷抗议的白蚁群，歉意地笑了笑，道：“我们便在那口棺材之前，学人族义结金兰，互相以兄弟相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是吗……”苏言看了一眼状似大义凛然的黄鼠狼，又看了看身后横七竖八躺着的众妖物，不禁暗暗腹诽道：“刚才柒姐姐向你们出手的时候，你们可是四散奔逃，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似乎根本没有半点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意思。”
而萧柒的声音也适时响起，略带挖苦地道：“真的假的？既然你们以兄弟相待，那怎么某只田鼠还要常常跑来，偷吃这蚁巢中的白蚁呢？甚至它还特意为此在蚁巢内打了条通道！”
她冷笑一声，纤手轻轻拍在土丘上的某处，那里覆盖着的泥土顿时被她拂去，赫然露出来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不大不小，刚刚能容那硕鼠通过。
见到这土洞，地上的白蚁群顿时一阵骚动，一种恐慌的氛围蔓延开来，令蚁群如潮水般涌动起来，有一部分白蚁，几乎都要吓得当场四散逃跑了。
见状，黄鼠狼连忙矮下身子，温声安抚了一下躁动的蚁群，又转头对萧柒道：“大人，这个——这个确实是鼠君做得不对，有些不地道了。不过客观而言嘛，其实我们几个，也还算是挺照顾蚁君的。
当年，我等十二妖分食那具尸骨，蚁君体型最小，吃下的量也最少，因而成精之后修为比我等要低上不少，甚至都无法人言，只能指挥蚁群作书来与人沟通。”
它那条蓬松的尾巴轻轻扫动，作出一副诚恳的模样，道：“我等虽占了便宜，得了道行，但也没有就此忘了蚁君。当时我等众妖一致同意，决定将那古墓中留下的众多陪葬宝物都赠予蚁君，以作补偿。”
“哦——”苏言恍然大悟，道：“原来蚁君贩卖的那些宝物是这么来的啊。”
“是啊。”黄鼠狼赔笑着道：“虽说这些宝物吧，对我们妖精来说，其实也就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儿，但蚁君它若能以此换来海量的白银，日日以银为食的话，对它的修行也算是有那么些帮助。”
闻言，萧柒不禁挑了挑眉，对它们这般挥霍珍宝的行径感到有些心疼，忍不住出言道：“喂，要是你们真想卖宝，不如以后都卖给我吧！我到时候教你们一些简单的增长修为的方法便是，靠天天吃银子修行，这得浪费多少钱财啊！”
如同平静的水潭中突然丢进了一枚石子，咕咚一声，激起阵阵扩散开来的涟漪。
萧柒此言一出，场中的气氛突然发生了些许变化，先前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众妖，突然齐齐瞪圆了眼睛，一下子变得生龙活虎起来，直勾勾地看向萧柒，面露震惊之色。
还是那硕鼠最先反应过来，颤声道：“大人，您说什么……您，您有能让我们这些妖物增长修行的法门？”
萧柒闻言一愣，还道它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耐心地解释道：“不是修行法门，你难道不知道吗？妖物又不能像人族那样修行，哪来的修行法门？我的意思是说，可以教你们一些简单的，能够增长修为的办法，明白吗？”
“明白！明白！”黄鼠狼立刻接过话头，激动地道：“大人，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能增长修为就行！哦不对，只要您愿意教小妖，小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没错！大人，我们也愿意！”它身后的众妖也齐齐窜到近前，异口同声地喊道，直将萧柒身边围得水泄不通。
“喂喂喂！”萧柒被它们吓了一跳，连忙伸出一只手，示意它们别再往前凑上来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要先给我宝物，宝物！像那枚夜明珠这种！”
闻言，激动的群妖顿时一滞，而萧柒身下，那座高大的蚁巢却突然微微颤动起来，紧接着，几块土石被轻轻推开，一只巨大而有些臃肿的蚁后蹒跚着爬出，使劲跳到了萧柒的膝盖上，摇了摇那对小小的触角。
见到这位蚁君亲自现身，地面上，那群白蚁仿佛被打了兴奋剂一般，立刻涌至萧柒面前，在地上摆出一行大字：
“在下愿将宝物尽数献于大人。”
见状，萧柒不由得眼前一亮，好奇地打量着膝盖上这只小小的虫妖，柔声问道：“小家伙，你愿意把宝物都送给我吗？”
蚁君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触角，那群白蚁得到指令，连忙再次变阵，在地上摆出“只求大人教我增长道行”的字样。
萧柒不由得眉开眼笑，轻轻戳了戳这只蚁后，道：“放心吧，只要你给我的宝物能让我满意，我肯定会教你的，嗯——至少让你开口说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蚁君支起身子，人性化地向萧柒躬了躬身，地面上，那群白蚁突然再度变阵，这次却是变成了“在下愿率全族随大人而去”。
“哦？嗯——也不是不可以。”萧柒目光闪动，感觉身边有这么一群可以随时摆阵、变阵的白蚁跟着，似乎也挺有趣的，她伸出纤手，示意蚁君跳到她的手中，道：“好，我答应你了！等我下次找几个人手，再回来收取这里的宝物。”
“至于你们几个嘛——”萧柒的目光扫向其余十一只妖物，刚想发话，却听得耳中传来夏老人的声音：
“把它们几个也带回来吧，像此类野妖，若任其留在乡野之间，日后难保不会伤害当地百姓。”
“哦——”萧柒眨了眨眼，看向身前的众妖，道：“你们若是愿意追随本小姐，也可以一起来，至于增长修为的事嘛，看你们的表现咯！”
“好嘞！”那黄鼠狼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窜到萧柒身边，献殷勤道：“大人您放心，小妖我一定随叫随到，忠心耿耿……”
“一边去一边去！”萧柒捂着鼻子，有些嫌弃这厮的臭味，她把蚁君轻轻放到肩头，起身跳下蚁巢，拍了拍苏言的肩头道：“小言，别愣着了，天都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啊？哦！”经她一提醒，苏言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一夜竟然已经悄然过去，东方的天空中，隐隐露出了一抹依稀可见的霞光。
“听到了没，大人要启程回去了！赶紧的，把地方腾出来，让两位大人过去！”那黄鼠狼倒是机灵，自觉地扮演起了为萧柒开路的角色，一边挥着爪子，一边大声嚷嚷着。
………
黎明的第一缕微光下，少年少女并肩而行，沿着进来的道路离开了这处山坳。
他们身后，大小妖怪紧紧跟随，一个个低眉顺眼，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地面上，无数的白蚁浩浩荡荡，共同组成了这一行有些奇异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