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距离六爻赌坊也只有一条路，加快了步伐很快便又能看见孙付鸣的影子。不过为了让游戏更加好玩我也没有盯得太紧了，偶尔找一些遮蔽物挡一下，让孙付鸣误以为我已经将他跟丢。孙付鸣的住宅就六爻赌坊的后院，那里一半是雅间一半是住宅，我悄悄地爬上一棵树，躲在树上，见他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可能是怕我马上就追过来，所以不过半刻钟孙付鸣就怀抱着一个包裹出来了，行色匆匆像是要跑路的样子。能将这么大的家业都至于不顾了，看来某人这回事真的知道怕了，这是这却不是我原谅他的理由。

一路悄悄尾随着孙付鸣，瞧着他出了城以后才出现在他面前。此刻恰好天黑，我突然的出现孙付鸣的反应就好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往后退。对于这个人我已经算是看在孙伯的面子上一再忍让，可说到底我也死一个有脾气的人，耐心更是有限，下定了决定今日是必要给孙付鸣一个难忘的教训的。

孙付鸣一步步的后退，而我也是一点点的逼近，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即便是天色不佳，我也能看见他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和因为不安上下蠕动的喉结，千秋已经出鞘，月色下闪着幽暗的光，冷凄凄的让人心慌。我偏偏是这样与他保持着距离，脸上故作阴沉的样子虽然看不见但是想来在这样的环境下应该是吓人的。我承认，我的目的就是这样，先给他极致的恐慌，等到孙付鸣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压力的时候再动手，给他留下永生难忘的教训。

只是，对这个临界点我好像把控的不太好，许是我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吧。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到这其中的乐趣，孙付鸣便已经要受不了这压力，他像是发了狠的将手中的包裹朝着我的脸上砸来。当年无聊的时候与二丫切磋过几次，是得到过二丫的夸赞的：你现在的暗器功夫在使用方面虽然比不上专业的杀手，但是在感知和躲闪这两点上是要高过于普通人的。所以面对突然砸过来的包裹我并没有半分慌张，只是稍微侧身然后伸手接住了它。原以为这行囊里面收拾的应该是换洗的衣服，但是按着这拎在手上沉重的触感，想来里面装的都是金银珠宝才对。不过想来也是，只要带够足够的银两又有什么是买不到的？我冷笑一声将包裹背到肩上。从前劫富济贫的故事看的有些多，今日既然这孙付鸣都已经将这多的银钱砸到了我手中，我若是不能替他救济一些穷困潦倒的人，岂不是负了他的好意，这多不合适啊！

眼瞅着跑也跑不过我了，最后舍了那么多钱财砸过来也没有能伤到我半分，孙付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决心，居然也不逃了，黑夜中赤红着双目像是失了理智一样的朝着我冲来。这样的行为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所以我的反应便没了方才接包裹时的淡定，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撞了个满怀。孙付鸣的肩膀狠狠地撞在我的腹部，他那么大的块头，又是用了全力，被撞到的那一刻我的五脏六腑都能感觉的到疼痛，像是要从喉咙里颠出来一样，手中的千秋也差点要拿不稳。

就是这样一时不察，我被他撞得后退了好几步，也许因为不是直线的原因，退了几步以后后背又撞上了一棵树火辣辣的疼，接连两次撞击让我几乎要内伤。看着孙付鸣眼神也从方才的厌恶变成了带着些许杀意，抬起脚对着他狠狠一踹，抱着我的手便松了开来，然后趁此机会我手腕一转千秋向前一刺。脸上突然感觉一片温热，我知道那是鲜血洒在皮肤上的感觉。千秋刺穿了孙付鸣的咽喉，他瞪大着眼睛，眼神中除了恐惧还有不敢置信，似乎不相信我竟然真的会杀了他，还是以这样快准狠的方式一剑穿喉。

眼看着孙付鸣就这样在我面前倒下，过了良久我才冷静下来。脸上的血已经冰冷，还带着点腥味，有些难受。其实，不敢置信的又何止孙付鸣一人？向天发誓我原本真的没有打算要孙付鸣的命，不过是想着给他一个教训也就罢了，可不知为何方才偏偏就冲动了。被长剑刺穿喉咙，任是大罗神仙此刻也救不了他，只是他那尚还睁着的眼睛实在是让我有些心慌。从前也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是明显这一次的伤亡是在我意料之外的，虽然打定主意要给孙付鸣些教训，可闹出人命却万万不在我的计划之中，拿着剑的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

蹲下身子却没有勇气为孙付鸣合上眼睛，最后，精神崩溃的人好像是我自己才对，尖叫着跳起来，拔出自己的剑想要逃离。却不想在一转身的时候竟然遇见了一个我最不想看见的人。

狄庄站在我的面前，脸上的笑容阴森森的，来不及想为什么已经两个月都没见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只有无限的恐慌提醒着我要尽快离开，这里是个是非之地。可是，任凭我再怎么想逃离，自己的速度又怎能比得上一个夜间行动的鬼怪？我自认为轻功已经不差，可是面对着可以短距离瞬移的狄庄竟然无处可逃。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我从那个捉弄人的变成了被捉弄的，想来这便是报应。最后，精神崩溃的那个也是我自己，几个来回之后我几乎虚脱的做倒在地，眼神涣散的看着狄庄，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杀了我吧，一了百了也没有那么可怕。

可是狄庄像是存心不让我好过，见我跌坐在地，也蹲下来身来与我平视，脸上依旧是带着那阴森森的笑。我想过他会杀我，会嘲笑我，却万万没料到狄庄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夸奖，他说：你做的很棒！

他谆谆善诱的模样像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不知是否错觉，让我感觉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也不再是那样阴森森的了。恐惧之后便是迷茫，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不知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你做的很好，因为他该死！他的父亲也该死，所有的恶人都不配得到原谅，他们都该死。你我也该死！

说话这句话，狄庄像是对我脸上的震惊十分满意，站起身来狂笑着离去。许久之后，我才抹了抹脸，冷汗和血水在一起，黏黏的很不舒服。只是狄庄临走前留下来的那句话却还在我耳边回响：所有的恶人都不配得到原谅，他们都该死！你我也该死。

看着身上已经干了的血迹，我想他这句话或许说的也没错。人性本恶，即便我已经失忆，但是骨子里大概还是一个嗜血的人，不然又怎么会那一剑刺杀的毫不犹豫？还真是讽刺

等到站起来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虚脱无力，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过几步远的孙付鸣的尸体，居然再也没有恐慌，也没有愧疚。就好像那个人不是我的杀的，甚至好像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死人。看来有些事一旦想开也没有那么让人恐慌，就像这满身血，习惯了也没有觉得哪里会不舒服一样。

夜，才过半，夜色深沉。可我知道再黑的夜也会有太阳出来天亮的那一刻，而我这辈子大概是都走不出这片黑暗了。肮脏黑暗的灵魂等不到一轮明月指引，也等不到天亮，或许我曾经有过机会，可以被救赎，但是被我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