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奇摁着自己的头,不明白这个人突然在干什么?
蝶翼面具后的人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一顶青呢轿子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不远处,赵景藩拂袖转身,在进轿子之前他停了停:“等你真的查出真相,就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无奇悄悄地回到客房,那两只依旧睡得死猪一样,林森更是鼾声如雷,且磨牙,蔡采石倒不磨牙,只是半张嘴在流口水。
早上醒来匆匆洗漱了,就在寺内又吃了三碗素斋面。
正吃着,小和尚说县衙守备大人来探望李夫人,无奇听说,就跟听见有更好吃的东西似的,忙把碗放下跑了出来。
林森早把最后一口扒拉了,又见无奇还剩下半碗,知道她不会再吃,便在起身的功夫又捧起来,三下五除二也吃了个干净。
客房院外,李夫人领着夏怀安在跟一个身形高大的武官说话,正是本地守备苏克。
李夫人大约把昨日遇见无奇等的事告诉了他,所以苏克看到无奇三人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
待他们行礼过后,苏守备道:“三位既然是太学生,怎么不在皇都?”
无奇说:“苏大人,可听说过狐狸郎君?我们是为此而来。”
苏守备家里的女孩儿自然跟此有关,见她开门见山,脸上登时露出不悦:“你说什么?”
李夫人昨夜跟无奇等说过话,她到底是夏思醒的遗孀,便跟苏守备道:“这三位太学生对于亡夫之死很是在意,亡夫虽去,悬案未破,希望苏大人看在亡夫的面上不要怪罪他们。”
蔡采石立刻挺身而出,又把自己的兄长蔡流风抬了出来,苏守备闻言脸色果然好了些。
先送了李夫人自回县衙,苏守备才跟无奇他们道:“我看你们年纪小,还是别蹚这浑水,快回皇都去吧。”
林森道:“苏大人你也相信夏知县是自杀?如果夏知县的死真跟那狐狸郎君有关,你难道不想跟他报仇?”
“我当然……”苏守备欲言又止,终于咬了咬牙:“你们不要说的太轻松,怎么报仇?不要不知天高地厚,狐狸郎君来无影去无踪,我早就劝过知县别去招惹他却不听……”
蔡采石问道:“大人,贵府里一位姑娘的亡故似乎、也跟此有关,大人必然知道什么内情,都是朝廷命官,有些话大人不会对别人说,但一定会告诉在追查此案的夏知县,也许正是你告诉夏大人的那些话有助于案情,也因如此导致夏大人的意外。”
苏守备脸上慢慢地透出悲恸之色,半晌才道:“这不是你们能管的事。”
此刻左右无人,无奇忽然说:“苏大人,请恕我直言,狐狸郎君娶亲,真的只是把魂魄召入虞山而已吗?”
蔡采石跟林森不明白这话,苏守备却像是给人戳中要害似的变了脸色:“你、你说什么?……你们赶紧走,我无话可说!”
他忽然一反常态,蔡采石吓了一跳,林森却要辩论,可不等他们开口,无奇正视着苏守备的双眼,不慌不忙地说道:“苏大人,我如今只是说说大人就受不了了?可大人别忘了,现在死的是朝廷命官,原先不知夏知县的死因也就罢了,如今我有证据证明知县大人是给谋杀的!既然如此,上报入刑部,皇都自然会派人来调查,到那会儿苏守备想遮掩都掩不住,一定会闹得天下皆知。所以你现在告诉我,或许还可以风平浪静的解决,别到皇都来人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才好。”
蔡采石跟林森对视一眼,各自震惊。
苏守备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你、你是在威胁本官吗?”
林森见他发怒,生怕他动手,急忙走上一步随时准备,蔡采石也调和道:“苏大人,稍安勿躁……”
无奇不卑不亢的,甚至有点讥诮地说:“我只是不能让夏知县死不瞑目,如果威胁可以让大人说出真相,又有何妨?何况,要是夏知县一条命还比不过您的那点脸面,那我就真无话可说,索性直接上报让大理寺派人!我们好对付,大理寺的人只怕大人赶不走吧?”
苏守备瞪着她,他是个武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挑衅他,但是如今这看似柔柔弱弱的少年居然敢当面跟他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而苏守备知道的是,无奇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威胁是真的,她的态度也是真的,苏守备没有别的路走,要么现在说,要么等大理寺来逼他说!
“你们想知道?”终于,苏守备撇了撇唇:“我只是觉着他已经死了,就不必再横生枝节罢了,何况这种事不管放在谁身上都是极难启齿的。”
尽管无奇已经猜到了,但蔡采石跟林森却是一头雾水:“到底怎么样?”
苏守备咽了一口唾沫:“你们真以为我家侄女儿是急病而亡的?不,并不是!不止是我家侄女,我可以说孙家的女孩儿,王翰林的孙女,都不是病亡,是那该死的狐狸郎君……他、他奸污了这些女孩儿,我家侄女是因为不堪受辱,所以才、趁人不注意自缢而亡的!”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了:“她以死以保贞节,我又怎么能在她死后说出这些来玷污她的名声,宁肯她清清白白的去!”
此后夏知县的尸首便暂时寄存在南塘寺,寺内的僧人自发地给夏知县念了三天的经,才送回了县衙。
为这个缘故,夏知县的遗孀李夫人逢七便过来替亡夫烧一次纸,在佛前上几炷香。
今日她上了香后忽觉不适,便在寺中暂时休息,见天色不早正要回县衙,忽然就听见有僧人吵嚷说是古塔这边儿闹了鬼、且是知县大人显灵了。
李夫人听了非但不怕,反而急忙赶了过来,不想亡夫并未显灵,却听见了无奇的话。
她颤声问了一句,便觉着有些站不稳。
李夫人身边儿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小童,那孩子不过是四五岁,依偎在她的身边儿,紧紧地扶着她,稚嫩的小嗓子叫道:“娘、娘你怎么样?”
南塘寺的主持也给惊动着赶了来,见状问明了缘故,又见无奇三个是太学生,便请到了香客斋房略坐。
李夫人强撑着进了房中,寺僧送了热茶上来给她缓一缓。
她是个有些清瘦的妇人,脸上带着明显的憔悴之色,但若不是过于瘦跟憔悴,可以看得出是个很好看的、眉眼里透着良善的女子,但如今因为夏思醒的死,疲惫跟愁苦占据了她的脸庞,甚至于眼神都是恍惚的。
她身边跟着的男孩子,便是她跟夏知县的儿子夏怀安。怀安年纪虽小,又瘦弱,小脸上却带着警惕跟坚毅的表情,始终跟在李夫人身旁亦步亦趋。
主持僧人询问无奇三人身份来历,听说蔡采石是侍郎蔡家的人,兄长又是翰林院蔡流风,自然如雷贯耳,越发多了几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