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看着这一幕，拿着馒头的手不自觉用力，松软的白面馒头深深的陷进去几个手指印。

吃过饭，赵卫安和他一起回家，赵斌心里闪过诸多问题，慢慢沉了一口气，装作不经意间提起道么我两天没回来大伯娘变化就这么大？”

赵卫安嘴里叼了跟竹子削的牙签，手里拿着手电筒照路，闻言第一时间没猜到他问的什么，不解回道么？我娘她不还是长得跟以前一样？”

“……”

“不是，我是说她对，对小唐同志怎么这么好？”

赵斌其实心里想的是，不光是好了，都殷勤的没边了，还有那个什么改口的，怎么听怎么想都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

“哦你说这个啊，你还不知道，爷奶说唐婉歌的爷爷跟咱爷定了个什么婚约，正商量着等忙完了就给二哥写信让他回来相看呢。”赵卫安自己已经放下了，他也知道他娘是什么样的人，能猜到一点赵斌的想法，龇着牙吐出牙签酸道二命真好，还不知道天上掉下来个未婚妻呢。”

赵斌听完心里一沉，这个消息简直晴天霹雳一样，劈的他心情四分五裂，分外沉重。

他是第一眼就看上了唐婉歌，越相处越认定了她，但现在，却告诉他，唐婉歌身上有婚约。

赵家这边，吃过饭后天就已经完全黑透了，现在一到到晚上还没那么热，家家吃过饭差不多就都洗洗睡了。

唐婉歌手里倒是有蜡烛，还有一个赵奶奶拿给她的煤油灯，但赵家其他人屋里基本都黑了睡觉，她也就跟着躺下了。

柳金花晚上猪肉粉条吃多了咸的慌，临睡前灌了一大碗水进肚，半夜里起来上厕所。

迷迷糊糊的却看见自家婆婆房里还有亮光，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解决完了生理问题，人也清醒了不少，往回走时再看灯还亮着，她嘀咕两句，毫不犹豫的悄声凑到了窗户底下，想听听老两口半夜不睡在商量个什么。

一凑近就听见了里头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柳金花顿时更精神了，小心翼翼的趴过去仔细听。

“唉，这唐家把糖糖托付给咱们，也不知道他们之后怎么打算。老头子你看能不能托人打听打听？”

这是赵奶奶的声音，听着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赵老爷子的声音。

“……这不是咱们能管的了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就这么啥也不做，我心里也不好受啊。”

什么啥也不做？人家在城里当大官享福，怎么会用得着他们？

柳金花听得一头雾水，伸手抓了下肩上披着的外套，侧头又听。

“你心里不好受，我心里就舒服了？老唐兢兢业业干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被迫辞退，这回又被人盯上，难啊……”

“还好给咱们来了信，不然等下放了咱们怕都不知道，糖糖这么好的姑娘，可舍不得她去农场吃苦。”

“以前觉得咱家农村人身份低，怕人嫁过来过不了这的苦日子，老唐提了几次你都推了，现在看，糖糖丫头也是跟咱家有缘。”

赵奶奶的声音忽低忽高，但柳金花捕捉到了重点，下放，农场，嘶，原来不是什么大小姐，这是来他家避难来了啊。

“甭管它有缘还是没缘，人来了咱家就得好好待人家……”

“……这还用你说，就是……”

后面还说了什么，柳金花听了两耳朵，就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屋。

她坐在床沿上愣了半天，神色变换不定，转头就摇醒了赵大伯。

“留新？留新！别睡了，你起来我跟你说事！”

怕被老两口看到，柳金花不敢点煤油灯，摸着黑把赵大伯喊起来，跟他说刚才听到的秘密。

听完赵大伯沉默了好一会儿，急得柳金花恨不得上手拍他让他说话。

“你想说什么？”

黑暗里，看不清赵大伯脸上什么表情，柳金花闻言立刻说然是退掉婚约了，那唐家就是个烫手山芋，人人都不敢接，就老头，老爷子把人弄家来了，这下好了，要是被人查出来可怎么办啊？”

前几年的事闹的大，清河湾大队这边没有下放的人，但柳金花娘家那边有，那群人住牛棚住猪圈，人人见了都要呸两口，再离得远远的，生怕沾上点关系被连累了，赵老爷子可好，直接把人弄家里来了。

还要让她最有出息的二儿子娶她，柳金花想想就是一阵头晕，脑子嗡嗡的，白天还是好儿媳，晚上就成了让她胆战心惊的瘟神了。

“还是听咱爹说怎么做吧。”赵大伯听完又是一阵沉默，好半晌才撂下一句话，倒头又躺了回去，却闭着眼睛半天没睡着，只是任由柳金花又推又掐再也没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