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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面

李陵姮身上的淡香在他鼻尖萦绕。先辛辣又温暖。他爱极那最后一抹檀香,仿佛冬日里的暖阳,能缓缓融化他心中的冷硬,一如那年冬天,他在半昏半醒中见到的那张充满担忧的脸庞。

但此刻,他陡然发现,这抹香前调的辛辣也是和她如出一辙的。清高而冷漠。

不管她还是主动朝自己求证,还是对自己发火,都比这副完全不在意的态度好。心中那把火越烧越旺,魏昭咬紧牙关,手掌紧紧握拳,试图压制心里的暴虐乖戾之气。

但他只压了一瞬,怒火之下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害怕,让他就再也忍不住猛地起身,逼近李陵姮,“你信了她的话是不是?!”

魏昭自以为自己已经有所克制,但实际上这时候的他,和平日里完全不同,他眼中露着阴鸷狠辣的光,如同一头刚出牢笼的猛兽,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血腥气。

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丝希望,被他亲手折断。一瞬间,李陵姮心里布满失落。失落之下,被人欺瞒的愤怒、自己识人不清的可笑,也如潮水般涌来。但她到底还想再给魏昭一个机会,再去相信他一次。

“那你告诉我,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李陵姮克制着心中的情绪,努力用平和的语气和魏昭对话。她不想和魏昭吵架。

但她的好意并未被魏昭察觉。魏昭只觉得,到了如今李陵姮都能保持这般镇定模样,是完全不在意他。

她有多绝情,你不是早已清楚了吗?

他忽然之间就不想再掩饰自己了。如果用温文尔雅、敦厚体贴的皮囊都无法让李陵姮动心,让她死心塌地留在自己身边,那要这张面具有何用!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他俯身接近李陵姮,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李陵姮圈在怀中。毫无掩藏的冷峻强势从他身上弥漫出来,压迫着李陵姮。

“她说的没错。我确实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冷酷残暴。那又怎么样呢?”

李陵姮闭上眼,不想再去看这个男人。

“魏昭,你把和离书给我,我们现在就和——”她话音还没说话,就被魏昭截断。

“和离?”魏昭重复了一遍,声音轻柔,但一双眼睛却奇异地有点泛红,显得格外凶神恶煞,阴鸷恐怖。

“你做梦!李陵姮,你绝不可能离开我!”

“啪!”

魏昭抬手摸着被打的脸颊,目光凶狠得仿佛要噬人。

面对魏昭这副可怖的模样,李陵姮脸上却只有冷漠。

“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她怕魏昭再待在这里,她会忍不住丧失理智,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李陵姮的冷漠镇定,将魏昭心中的怒火刺激得越来越旺。他很少有想要一样东西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从小就明白,自己能有的不多,因此小时候,在兄长和弟弟们朝着自己的阿母讨要东西时,他都死死压着自己的渴望。

后来,他就习惯了不对旁的东西动心。

这么多年来,他唯二想要的,一样是权势,而他已经拿到了;另一样就是李陵姮。

魏昭活到如今,最擅长的就是心计、手段、威逼、利诱。他靠着这些谋取权势,却在谋夺李陵姮时碰了壁。

到如今,已无计可施。

杀了她!得不到的,那就毁掉。

脑中那个念头越来越强。魏昭的目光已经瞄准了她脖子。

那么脆弱而白嫩,如同莲藕一般,他只要用力一折,李陵姮就再也无法从他身边离开。

杀了她。

“砰!”

魏昭一脚踹翻李陵姮身旁的木桌。红木制的桌子,在他一脚下四分五裂。

他压着心中翻腾的杀意,双手捏紧拳头,朝着门外头也不回直接离去。

屋外,早就听到里边响动的五枝在门口急得团团转。一见魏昭出来,她立刻被魏昭身上的气势吓得手指颤抖。等到魏昭离开,她立马冲了进去。

见到一片狼藉的地面,五枝心中有些震惊。但她马上反应过来,走到李陵姮面前,低声闻讯:“娘子,您没事吧。”

李陵姮闭了闭眼,朝五枝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五枝欲言又止,犹豫片刻,道:“那奴先让人来把屋子里整理一下。”

“不用了,你出去吧!”李陵姮声音里带上不耐烦。

屋子里重新只剩下李陵姮一人。那些藏在平静冷淡下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噼里啪啦!”

她手边的茶盏被用力拂到地上,粉身碎骨,茶水四溅。她身上那条早已换过的襦裙再度被弄脏,但一向爱洁的李陵姮却全然不在意。

屋里的茶盏,各种价值连城的玉石摆件,全都被她砸到了地上。此时此刻,她毫不顾忌地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五枝在屋外,听着里面的响动,脸上满是着急忧愁。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娘子发这么大的火。

平静下来,李陵姮坐倒在椅子上,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心中忽然生出疲倦。仿佛走了几百里路,却发现前头的人烟不过是海市蜃楼。

她已经很久不曾有这种感觉——对别人,对自己都失望到极致。又一次被人欺骗。

上一次,还是她发现裴景思和曲坊乐娘勾搭上的时候。但那一回,她也只是冷笑着,雷厉风行让人重新整理了屋子,两人彻底分房睡而已。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她爱的是魏昭的宽厚磊落,是他对自己的关怀体贴。然而,那些关怀又有几分是真?李陵姮闭上眼,却拦不住眼角滑落的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