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杜盛仪微信里有一条信息跳出来,来自她经纪人苦口婆心的叮嘱:祖宗,王母娘娘,求求你一定表现热情点,跟人拉拉关系,就算拿不下这代言,也给人留个好印象。
杜盛仪草草看了眼,锁了屏,没理。
过了会儿,信息又来了,似乎是知道她不会回,也不会照做一样,信息内容字字都透着恨铁不成钢:ds向来出手大方,代言费可有不少,拿到手对你的发展有利无害,拿不下来少不了被人冷嘲热讽,自己看着办!
杜盛仪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看过就锁屏。
周致雅一直说到无话可说,心里也觉得跟这杜盛仪交流也太累了,架子着实端得高,但是你说什么,她又都礼貌听着,也会回应,不会给你目中无人的感觉,让人气不起来,却又憋闷得慌。
好在周致雅也见识过不少怪人,一直没让三人的场子冷下来,江偌不时搭两句话配合。
周致雅又说完一断后,停顿了几秒,而就在这几秒的空当里,谁都没说话,即使周围热闹纷扰,她们这儿的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
后来杜盛仪十分自如地拿起自己的手包:我去抽支烟。
她展唇淡淡的笑,唇上的哑光复古红,与她裙子上的大红呼应着,让人眼前一亮,就像看着寒冬腊月里被霜雪覆盖的花,抖落那层冰霜,霎时间露出千娇百媚那一面。
江偌诧然中在想,不历经岁月人事的女人,不会有那般韵味。
杜盛仪突然看向她:江小姐抽烟吗?
江偌说:我不抽的。
杜盛仪望向江偌,见她抿着唇轻轻地笑着,应该是酒喝多了的缘故,脸颊粉红,眼睛里光色盈盈,黑眸从容淡静,又仿佛酝着一汪漾着波纹的春水。
杜盛仪什么也没说,捏着包走了,高挑的身影,背脊挺直地缓步绕过人群,走向吸烟区。
周致雅难得夸一个人,夸杜盛仪美,随后又贬了一句,这性格说好听是淡泊,说难听叫孤僻,跟她相处真是累。
江偌不敢苟同,没接话。
周致雅一副精气耗尽的模样:我先走一步,待会儿她要是再回来,你顶一下。
江偌来不及回答,周致雅已经撤得没影儿了。
江偌一个人等在那儿,怕杜盛仪再回来。
哟,陆太太一个人?
一道不大正经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有几分熟悉,但绝对不是陆淮深,转头就去看来人,这声陆太太把江偌吓得不轻,导致她看向对方的眼神惊恐中透着防备,看起来像在凶狠地瞪人。
发现是贺宗鸣,江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了。
贺宗鸣觉得江偌特别不待见他,替自己抱不平:弟妹,你这是什么眼神呐?
江偌盯他一眼:你占谁便宜呢?
贺宗鸣比陆淮深大一点,平时在陆淮深面前讨不着好,别想他称自己一声哥,仗着江偌年纪小,占起她的便宜来。
他理直气壮地说:四舍五入就算占陆淮深便宜了。
江偌发觉自己跟了陆淮深有什么好呢,一个个平时没胆量找他麻烦的,把她跟他划等号,还真觉得欺负了她,就等于欺负了陆淮深似的。
江偌实在没事干,视线没有目的地在人群里游离,她刚才站的位置背对着整个会场,也不好在跟人讲话的时候频频看向别处,这时换了个位置,面向人群,肆意打量,一眼就准确给陆淮深定了位。
后来又堪堪收回目光,他在跟人应酬,而她总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万一被他看见还以为她一刻都移不开眼了。
可江偌发觉,有些事迈出了那一步,再看他,感觉似乎都变了。
变得踏实,变得跃跃欲试,看见他,就不由地对新的开始充满希冀,那是她期待已久又不敢轻易开始的尝试。
陆淮深应该是不能了解这些感受的,江偌匆促一眼后就低下头,不再去看他,怕被他发现,也怕招人笑话。
贺宗鸣见江偌对他爱答不理,打算跟这弟妹解解心结:你还因为上次的事生我气呢?
贺宗鸣指的是,上次他非要热心肠送她回家,结果转头就把她送进陆淮深那贼窝的事儿。
那事有什么好生气的。江偌也没撒谎,她确实不上生气,就是看不惯贺宗鸣自以为是。
贺宗鸣能感觉到不大喜欢他。
他也发现江偌这人其实有些蔫儿坏,她讨厌一个人的话,除非是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来才会不管不顾地撕破脸皮,否则都会尽量粉饰太平,但早暗自在心里给你打了个分,以后的交往全凭这个分数定深浅。
若说她经历过了大起大落吧,其实她又涉世未深,初出社会,但与人相处自有一套,面对不同的人,同事、朋友、亲人、爱人、仇人和陌生人,她有不同的态度和方式。
就拿陆淮深来说,她在陆淮深面前偶尔就嚣张得很。有回陆淮深跟他在外面,跟她通了个电话之后,就被气得七窍生烟,他还没见哪个女人三两句话能将陆淮深气成那样。再说上次陆淮深高高兴兴去陆重家接她,最后阴沉着脸回来,还牵连上了别人。
在他面前,又是那副冷清疏离的模样,上次在他车里,把她惹急了,直接冷下脸,一言不发瞧着他,从此以后,见着他就没好脸色,一看就是个有脾气还记仇的主。
贺宗鸣后来算是摸索出结论了,这位祖宗是真惹不起。
可陆淮深既然决定跟她好好过日子,贺宗鸣自然要表示一下态度,曾经冒犯过的,该道歉道歉,该解释解释。
可江偌听了,反倒不自在起来:真的没必要,我没有生气。
这可是你说的。刚好酒保来换了酒,贺宗鸣自己一杯,递给她一杯,喝了这杯,旧事不提了啊。
江偌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又是陆淮深的朋友,她没必因为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还对人家心怀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