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段童芸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她就生怕苏冬安会说出那个她不想听到的答案,哪怕自己在心里已经猜了个七八分。
苏冬安半天没有说话,然而并不是在考虑她这个问题,只是在想着,要如何将真相,以一种小丫头的接受的方式告诉她。
她想了好久,终究还是没想好,她盯着自己自己的脚尖,努力不去看段童芸的眼睛,说话的声音特别轻,她回答道:是真的。
段童芸仿佛感受到一道霹雳当头劈了下来,好像有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在她的心上,一种窒息的感觉蔓延全身,她好久才重新找回自己。
不得不说,段庭彦一家都很相像,比如当段童芸冷眼看着苏冬安时,那眼底的温度,跟段将军是一模一样。
虽然苏冬安没有看她,但也能明显地感受到旁边人气息的变化。她心里颤了一颤,将头埋得更低了。
让苏冬安有些意料之外的是,段童芸并没有跟她闹起来,许是怕吵到段庭彦,小丫头最后只是以异样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当病房里彻底变得安静下来的时候,苏冬安一直绷紧的神经总算能放松了下来。
再看一眼窗外,来之前还亮堂的天空,此时已经灰暗了下去。
段庭彦还什么都不知道,但眼下这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在这个男人掌控之下。
醒与不醒,其实已经没了太大的意义。
病房内没了光,但依旧毫无疑问的是,段庭彦仅仅是躺在那里,就足够吸引视线了。
段庭彦在京城之所以人尽皆知,其实不止因为他身后是实力雄厚的段家,还因为他生的一张好皮相,走到哪里都让人忍不住侧目。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的,可好像却从来没这么细细地看过。
她像只小猫一样蹲在他的面前,原来段庭彦的睫毛那么长,他呼吸均匀着,睫毛轻轻颤着,好像上面停了两只蝴蝶一样。
苏冬安觉得自己一定是着魔了,居然用手指触碰了一下他的睫毛。
蝴蝶像是被惊动了,段庭彦呼吸重了片刻,吓得苏冬安赶紧将手收了回来,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脸上忽然一烫,像是摸到了什么火炉似的。
想着苏明洲现在已经被人带走了,这是段庭彦昏迷前的命令,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没了办法,也只有祈祷着他醒来做最后的决定。
苏冬安依旧蹲在他的跟前,这回却乖巧地环抱着自己的双膝,轻轻叹息着,你可要快些醒来呀
昏迷中的人好像听到了她的呼唤,藏在被子中的那只手,轻轻弯了弯,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转瞬即逝的东西一样。
苏明洲的事,暂时就算告一段落了。
苏冬安和段庭彦的婚约还在,所以段家依旧将她当成过门的少夫人,而沈燕姝也没有要回西南的意思,不管苏冬安日日都在病房照顾段庭彦,她依旧每天准点送来三餐和热水。
面上的情况看起来好像跟之前一样,可苏冬安心里清楚的很,这之前其实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此之外,另一件事苏冬安也想不明白。
她消失的这么多天,京城里的江家和段家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不说莫迟他们之间是亲密的关系,但他也不会这么久了还对她不闻不问。
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但那日江进对她说的话她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她也没有主动去找过莫迟,她在等,等一个真相,等一个解释。
段家每一个人每天都有要事去忙,苏冬安清楚,段庭彦之所以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她。
不是因为董美芹反反复复的交代,也不是因为段夫人的脸色,她只是在遵从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她对不起段庭彦,所以她留在了这里,尽心尽力地照顾段庭彦。
她从小就是被娇养,在国外那些年勉强能照顾好自己。可现在要她来照顾别人,苏冬安也不得不承认,却是会有很多笨手笨脚的时候。
但苏冬安可不怕呀,被江进关在那么阴暗潮湿的地牢时,她都没有害怕过,眼下不过一些能克服的小困难,咬咬牙就适应了。
这天苏冬安刚从公寓拿了一些换洗的衣裳过来,推开门就看见沈燕姝刚好也在那里。
两人互相对视的那一刻,都有些意料之外地怔了一下。沈燕姝先回过神来,甩了甩她的那一头大波浪,浅笑着叫她,苏小姐这是去见谁了?怎么才回来?
段庭彦不在的时候,沈燕姝叫她都不是二嫂了。当一切都脱去外面那副好看的面具时,苏冬安也懒得理她的阴阳怪气。
沈燕姝见她不理自己,也懒得再找麻烦。除开别的不说,她现在跟苏冬安其实有一样的目的,都是希望段庭彦快些醒来。
其实沈燕姝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死乞白赖地留在这里,明明段庭彦之前都跟她说的明明白白。
或许她只是不甘吧。
不甘心她会输给一个跟她完全相反的人,不甘心承认这么多年的坚持都是错付。
所以,她想要让段庭彦醒来,看到他所喜欢的人,有多不值。
苏冬安不愿让沈燕姝碰段庭彦,在她手刚要伸过来,就被苏冬安不动声色地挡掉了。
沈燕姝好像错愕了一下,悻悻将手收了回来,看着面前忙碌的背影,道:你又不喜欢他,现在何必这么假惺惺的呢?
这句话让苏冬安一下气不打一处来,立马直起身子回身就跟她对峙,沈小姐,您是不是忘了,您还得叫我一声二嫂呢?
呵,沈燕姝嘲讽地扯着嘴角,你
话还没说完,苏冬安就看到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她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果然身后穿来一道久违了的,熟悉的声音。
滚。
苏冬安说不出来那时心情的复杂,那一刻她像个木偶一样,一下一下转过身去。
她还没强迫自己笑起来时,段庭彦又皱着眉头看着她,重复了一边,我说,滚。
苏冬安从来没听过这么冰冷没有感情的声音,段庭彦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