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说什么？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段庭彦专心地看着前方模模糊糊的路，至于苏冬安方才小声嘟囔了一句，他是没有听清的。
然而在他问完这一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苏冬安的声音了。
他不禁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苏冬安，已经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偏着头睡过去了。
他笑了笑，回过头继续开车，也只有在她睡着了的时候，岁月才会如此安静。
其实他从决定要娶她的那一刻开始，就认识到她从来不是众人眼中那个温和的姑娘，她骨子里一直都是一个闹腾的人。
好比现在，才背着他去了赌场没几天，又带着他那大嫂嫂去游园化戏子妆，还跑去塘边说是看鱼去了。
他才不信是他大嫂嫂带着她去的，因为他了解她，苏冬安骨子就是那样的人，怎么说也是她带着大嫂嫂叛逆的。
他在赌场里看到她的那一刻，最先是惊讶到不敢相信，可她那娇小的身子混在那堆鱼龙混杂的人群中，他又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认出她来的那一刹，他心里似乎又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才是苏冬安最真实的样子。
甚至到后来京城里关于她的流言漫天飞的时候，他心里也是不慌不忙的，他想，或许苏冬安也是想让他们知道她最真实的样子吧。
苏冬安睡得不深，他刚准备将她从车内抱出来时，她就辗转睁开了眼，惺忪着眼睛从他怀里自己下来。
到家啦？
段庭彦知道她早在苏父去世的那天，就把这里假装叫作家，可眼下是她下意识的话，于是段庭彦听着她的话，眉眼不自觉就软了下来。
他小心地搀扶着她，轻声道：嗯，到了。
大概是走回去的那一小截路上，凉风吹得人越发清醒，苏冬安到了屋里时，一双眼睛里完全没了刚才的朦胧。
段庭彦也适时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去了厨房赶紧熬了一碗姜汤。苏冬安一边喝着姜汤，他就一边给她擦着发间残留的水渍。
看着她整张苍白的笑脸全都氤氲在姜汤的热气中，段庭彦的心难免抽痛了一下，怎么跑去淋雨了？
他低沉着眉眼，好像在自责自己没有看好她一样。
苏冬安打开了客厅的电视，让有些低沉的氛围变得缓和了一些，电视里一边放着嘈杂的声音，苏冬安一边回答着他的话，不知道会下雨，没带伞。
苏冬安难得这般乖巧，段庭彦听着眉心也舒展了开来，他替她梳好头发，说道：下次找个公共亭给邵槐打电话，让他给你们送伞过去。
苏冬安放下手里喝完的汤碗，笑着躺了下去，将头搭在段庭彦的膝盖上，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段庭彦不得不承认被她的乖巧取悦了，他一边顺着她的发，一边将电视声音调小了一些，低头看着膝盖上的她说，那今天去游园，都看了些什么？
像极了家长在问第一天去学校的孩子，问他今天在学校里都看到了什么。
苏冬安莞尔，没有说在游园的事情，却说了另一件事，我今天看到鱼跃出水面了诶，那场景可壮观了。
虽说段庭彦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升不了兴趣，但瞧着苏冬安喜欢，他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下次也带我去看看？
然而这时候苏冬安的眼神却突然不似之前那样闪烁着光了，她抬起一只手遮住双眼，只透过那狭窄的空隙看着他，悠悠道：段庭彦，我觉得我好像是你养在池塘里的一只鱼。
闻言，段庭彦也恍惚了一下，好像曾经听到过一样的话一样。
头脑中一下闪过那日的画面，好像是苏父去世的那天，她苍白着脸嘴唇颤抖着说aashaash
段庭彦，我梦见我成了你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他想起来了，心底似乎莫名生了火气，但却依旧好脾气地将她挡着眉眼的手拿了开去，然后看着她那双深色的瞳孔，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说，你一天净说些什么胡话，一会儿金丝雀一会儿鱼的，你是苏冬安，是我的妻子。
苏冬安也笑了笑，从他的怀里挣扎着坐了起来，然后打了一个呵欠，眉眼弯弯地说，我困了，先上去休息了。
说完，便兀自上了楼去。
看着楼梯上的背影，段庭彦的眉头忽的突突直跳，他心里又生了一种莫名的烦躁。
又是跟之前吵完一样，第二天苏冬安刚一起床，就跟段庭彦笑着打了声招呼，好似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段庭彦刚好端着粥从厨房出来，这么多年以来，他好像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熬早粥的习惯，从被调回京城工作的那天起，就一直雷打不动地天天给她煮粥。
他看了下来的苏冬安一眼，也回了一句，下来吃早饭了。
苏冬安笑着，赶紧洗漱完过去跟段庭彦一起坐在桌上，虽然平时吃饭的时候，段庭彦也不会怎么说话，可苏冬安瞧着他那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莫名感觉她就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最后还是段庭彦受不住她那一次次探寻的目光，端正将空碗放下后，他优雅地擦了擦嘴，才揭穿她偷偷摸摸的行径，看半天了，你有什么话就说。
被揭穿了的苏冬安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支着下颌反问道：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虽说是问句，可听起来就是笃定了他有话要说。
段庭彦看着她眼角边的笑突然恍惚了一下，明明是自己先问的问题，却反倒被苏冬安将了一军。
他也懒得再去顾这些细节，想着刚才的话就说了出来，今天陪我去一趟队里？
苏冬安直直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段庭彦却被她看得有些心虚。
最后苏冬安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也不问为什么，便答应着，好。
她上楼收拾东西的时候，看了一眼屋外明媚的天气，笑了笑在心里想着aashaash
鱼塘的主人终于要将鱼儿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