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交换,”姜太初开口,语气平静,直言道,“我需要你的人鬼三生术,作为补偿,我给你自由。”
初代金灵丰粟依旧痛苦嘶嚎,似乎没有听见姜太初的话语。姜太初也不急躁,道:“你没有理由拒绝,也不必想着讨价还价。”
初代金灵丰粟深深喘息几声,痛苦道:“我的灵魂在被灼烧,无力传授你人鬼三生术,你得先给我自由。”
“我说了,”姜太初一字一顿说道,“不必想着讨价还价。”
初代金灵丰粟依旧痛苦不堪,他绝望嘶嚎道:“做梦,你试图哄骗我,等我传授你人鬼三生术,我也就没有什么剩余价值。”
姜太初并不打算退步,他沉默不言,显然在等着初代金灵丰粟主动妥协。初代金灵丰粟又嗤笑道:“姜太初,你不要妄想了,我知晓你的打算,你也想当什么人间守护者?可惜,你不能,纵然给你人鬼三生术,你也注定是死,哈哈哈……告诉你一个事情,不久之后,仙魔就会降世,仙魔将会举族入侵人间,你必死无疑,人间,也会彻底沦陷,你们都会给我陪葬。”
“将死之人,真是可怜,”姜太初冷笑一声,道,“至少现在,我杀你如同杀鸡宰狗。”
“我就没打算活着,”初代金灵丰粟面容扭曲,笑道,“我白活了两世,足够了,便是相叟也只多活了一世。”
姜太初神色狰狞,怒喝道:“丰粟,你也是人,你就甘愿看着人间蒙难?”
“你怕了。”初代金灵丰粟无动于衷,甚至面露嘲讽之色。
思归还记得刚来当康山的时候,吃了糜子粥和烤鱼,照旧招呼道:“当归,捉鱼去呀。”
当归不答,她缓缓往当康山上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吱吱。”
“凶许哥儿,我没得罪当归。”思归竭力辩解,甚至当归忽然性情大变,让他也觉得费解。
并非忽然性情大变,这两日当归都有些心不在焉,还摔破了一只陶碗,以至于她只能和思归共用一只陶碗喝粥。
“凶许哥儿,你去跟着当归,我去捉鱼了。”思归闷闷地嚷一句,来到相水畔。
他并未捉鱼,而是觉得心头压抑,这等压抑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甚至外祖父的责罚也并未让他觉得压抑。
思归痛快地发泄自己的愤懑,他接连以五行之力在河畔乱砍乱挥,宣泄摸不着头绪的压抑之感。
“吱吱。”凶许在雪地上飞速奔跑。
“什么,当归想跳崖?”思归一把抓着凶许放在肩头,飞速往回跑,问道,“凶许哥儿,那你还来干嘛,你去拦着她呀。”
思归本就烦躁的心如莽原一片,苍茫凄凉,万念俱灰,当归要跳崖。
当康山不高,但也绝对算不上矮。当归并未爬到山顶,思归站在当康山下,挥手且大声喊道:“当归,当归。”
当归回过头瞥了思归一眼,继续往上爬。
“你别动!”思归声音陡生,当康山覆盖了多厚的积雪,一脚踩空后果不堪设想,他急切招呼道,“你别动,等我。”
当归依旧在缓缓往上,再有数十丈就该登顶了。思归不敢怠慢,以五行之力裹挟脚上,飞速上山,又招呼道:“凶许哥儿,你去南面山坡,务必要保护好当归。”
凶许往南,思归往北,两人一南一北,当归依旧沿着山脊往上。
“当归,当归,你可千万别做啥事。”思归两眼通红,他并不敢怕太快,怕惊吓到当归。且他要分心操控五行之力,一旦当归坠落下来,他得接着。
当归一脚踩虚,思归哇一声哭出来,喊道:“当归,抓紧啊,我马上到。”
当归一手抓着一根树枝,一手扣着嶙峋石头,悬垂在山顶边缘。思归小心翼翼地操控五行巫力,凝塑为大网,他不过巫祝境修为,在这个年纪绝对是天之骄子,但对五行法则的掌控实在有限,且巫力并不浑厚。
五行大网铺在当归身下,思归这才松了口气,他红着眼,抽泣着沿山脊往上爬,嘴上喊道:“当归,抓紧啊,等我,等我。”
“咔嚓。”当康山本就土壤贫瘠,那一颗小树还是在石缝里扎根,并不粗壮,如何支撑得起当归,已经折断一半。
“等等我啊,等等我。”思归奋力往上爬,他声音都几乎嘶哑。
“咔嚓。”小树连根拔起,当归另一只手也扣不稳石头,整个人坠下山去。
“我来了。”思归一手以五行巫力化作绳索缠束在一块巨石上,飞扑出去,一手往前探。
当思归与当归并肩坐在当康山顶时,思归依旧心有余悸,呜咽道:“当归,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当归声音清冷,说道:“我有个哥哥……”
四方台,初生城。
《华夏法典》试行的第一条,人无贵贱之分,人有长幼之别。
一纸契约并不作数,卑贱依旧与卑贱在命运的指引下结为夫妻,他们如同野草一般一颗挨着另一颗,艰难地活着。
一纸契约也并非全然如此,至少再卑贱的人也有了名字,不必拿阿猫阿狗当绰号,也不必为了一个好听些的绰号在成人仪式之前去冒险。
一对清贫的夫妻,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在《华夏法典》推行的第一年,这个孩子终于摘掉了头顶的绰号。这对父母对他们的孩子充满了希冀,他们把一切美好的祝福都揉捻在名字中——远志。
远志,这已经是这对清贫夫妻搜肠刮肚所能想出来最好的名字。
青铜历十二年,他们失去了容身之地,在离开初生城的路上,他们诞下了第二个孩子。人族大巫鹿璇玑为孩子行了沐浴礼,并赐名为当归。
可惜当归并未给这对夫妻带来好运,他们依旧得离开初生城,即便有人族大巫鹿璇玑出面,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他们失去了容身之地,沦为了流民,他们在野地里刨食,在鹿璇玑无奈的注视下,一家五口,男人背着母亲,女人抱着当归,不过四五岁的远志跟在最后。
“人有远志,思归当归。”鹿璇玑追出来,把身上不多的铜贝都放到远志的手里。
人有远志,思归当归,可惜不得归。
数年颠沛,女人摔断了腿,她不想成为负担,她的男人太苦了,已经背负了三个老幼,她拖曳着断腿,像一只蝴蝶一样从山上坠落下去。
可惜蝴蝶有翅膀,女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