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蒙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和相思聊了许多他姑姑的事情,最后问道:“相思,为什么要兵分三路?”
相思捂着心口,解释道:“你曾是狩猎首领,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伏蒙一怔,他的思绪被拉回很久以前。
灾年,收获甚少,刚成年的公牛终结者加入狩猎队伍,随老狩猎首领去野地狩猎,他也曾问过为何三面围杀牛羊群。
这叫网开一面,獐鹿牛羊不顾一切往空空荡荡的一面逃窜,那里是沼泽,深陷沼泽的獐鹿牛羊任人宰割。
“孩子,和敌人作战更是要如此,”老首领坐在火堆旁,两眼望着散发出诱人香味的肉块发光,他吞咽几口口水,教诲道,“网开一面,防止敌人做困兽之斗。”
“网开一面,以防困兽之斗,”伏蒙在回味老首领的教诲,他轻轻点头,眼神古怪地望着相思,问道,“你开始在乎他们了。”
相思不答,许久之后,伏蒙问道:“相思,为何要攻打大墟?”
相思耐心解释道:“为了使命。”
伏蒙摇摇头,说道:“为了瑶蝶。”
相思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伏蒙往西望去,手指朝大墟直指,说道:“我是你的刀子,你让我杀谁我便杀谁。可你不一样,你不是谁的刀子,你要为大局考虑。如果你重回巅峰,我自然不会多问一句。森枸领主难成大气候,不过是跳梁小丑,我们最大的敌人是伽罗领主,你太早暴露实力,不是好事。”
难得伏蒙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相思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听,确信伏蒙说完了,才苦笑一声,说道:“大家都视我为希望,瑶蝶何尝不是?万棹兄弟何尝不是?峦宗何尝不是?”
伏蒙望着相思,嘴唇几度翕张,似乎在斟酌措辞反驳,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相思忽然唏嘘道:“众生只膜拜头顶的天,向来没对脚踏的殷实大地道过一声感激。他们将我视为头顶的天,顶礼膜拜;于我而言,他们便是脚踏的殷实大地,没有他们,我如何能在蛮荒妖域立足?”
伏蒙忽然想起许久以前,炎帝部落举办篝火盛会时,有相氏有一个孩子摆出左手指月右手摘星的姿势陷入沉思。当时炎帝姜执有些好奇,特地让帝女青鸟前去询问,有相氏其余孩子解释道:“他啊,他在思考天空、大地和人的问题。”
天空、大地和人,这是一个神秘且晦涩还美丽的问题。
相思多少次忍不住想思索这个问题,又害怕再度变成石头,所以一直竭力压制着念头。
直到在光阴河,白泽给他解了惑。
相叟也曾思索过这个神秘且晦涩还美丽的问题,终其一生,最后在泪洒苍夷人间时终于想透了。
抬头是天,低头是地,人在天地之间。
“行走在天地之间,我是初生之土的子民;遨游天地之间,我是纸上人间的守护神。”相思舒展身体,躺在孤竹山巅,头枕大地,面朝苍穹,睡得踏实又安稳。
夜里有清风巡游,相思吩咐道:“伏蒙,去告诉青鸟,务必小心。”
拂晓,仙魔大军集结完毕,唯独不见战争统领终结者。不过众人也没在意,毕竟这不是他们不该过问的事情。
相思怒道:“子璞传人子青趁本王远征大墟之余占据了无忧岭,我们现在连个安身之地也没了。”
几位统领面面相觑,到底是故土难迁,虽说来蛮荒妖域并无多长时日,但自家地盘都是精心打理的,如今却没了。
峦宗很快一扫失落情绪,反正他一向都是四处征战,正色道:“大王,入主大墟,日后再同子璞传人算账。”
几位统领也附和,为今之计只有另谋出路了,总不可能都打到大墟门口再退回去和子璞传人大战一场吧?
大熊嘿嘿傻笑,相思白了他一眼,说道:“别理这个憨憨,入主大墟。”
森枸领主大势已去,如今只剩下大墟,只剩下巨相之徒、滕云和笋妹三位统领大势已去,几乎是败局已定,只差最后一步。
相思的心情没由的好,为瑶蝶也好,为使命也好,反正只要取了大墟,再与青鸟联手荡平北府残余,蛮荒妖域便只剩下尚在神陨之地的伽罗领主了。
大墟。
当相思麾下仙魔大军阵列大墟时,大墟似乎经历了一场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