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少逝者啊。

人间沉沦三千年。

为人间留下最后传承的三皇五帝，天皇、地皇、人皇、神农炎帝姜少鼎、轩辕黄帝轩辕太昭、东夷大帝嬴陶、孟鸟大帝孟商，当然，蚩尤大帝算不上，他只给人间带去灾祸。

掌托初生之土又泪洒苍夷人间的两位相叟。

破关为帝祭炼帝兵如意与朱厌妖皇同归于尽的轩辕温恒。

阵前以残缺灵魂秘术留下亡者权杖与亡者意志的姜太一、姜守一。

以战争首领之名准备两炳长矛，一炳给敌人，一炳给自己的姜御。

背负祖、父两代罪孽，九年面壁，一剑自刎为人族破开生路的轩辕青松。

终其一生为人族留下法典雏形的轩辕伯郎、子印。

任劳任怨，甘愿赴死的苦梭。

可以执戈冲阵，可以与企图降世的吞天大魔蚩尤同归于尽的憨憨九黎王黎戈与九黎儿郎。

狡如老狐，老如狡狐，以身铸城的文典。

约束妖族一千年，最大遗愿为不能滋润神陨之地的妖族长者苍梧老妖。

秉承亡兄遗志，入魔守护妖族的孤竹山孤竹。

为保白泽不死，甘愿陨落在天劫之下，始终未能将心意说出口的竹海白叶。

携双刀拖曳前行，我有千刀万刀，为守护初生城而死的刀客老苍大妖。

背叛四位袍泽逃回人间，炼化四海气运守护人间，再以陨落代价赎罪的人间守护者龙皇……

是逝者，也是故人。

相思再斟第三碗酒，爽朗道：“或许我们会死，这一碗酒，就敬后来人，敬他们可以后来居上，可以为存亡而战，为自由而战，为道义而战。”

有人悲伤，有人豪迈，悲凉气息很快感染开，相思喝道：“我们并非神灵，神灵尚且会陨落，我们固然有一死。自由军的理念，到今日依旧管用，为自由而死，为道义而死，是我们的荣耀，但绝不是我们的归宿。我们的归宿，绝不止三碗酒，待凯旋之日，我定然与诸位痛饮千杯。用杯子不尽兴，当用碗，还得是大碗。”

众人吃酒，青禅仙尊温笑道：“相思小友，我可没那么多酒水了。”

“去了人间，我请，”相思挑眉笑道，“我可是黄帝部落的帝子，那人族帝君还是我老丈人。”

女人们也吃了酒，便是嬴姝、流霜这等温婉女子，也一滴不剩。至于伽罗领主，豪迈让男儿也逊色。

相思小声打趣道：“青禅仙尊，吃茶的功力，青禅仙尊当推时间第一，只是吃酒就逊色太多，当与伽罗一般，尽兴才对。”

青禅仙尊一笑置之。

面预知到的强大敌人与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相思没有逃避的怯懦之意，也没有出于世间极致的豪迈，他只觉得悲哀。

都是天神女娲的孩子，都是世间仅存的生灵，本该联手对抗那位未知的世界毁灭者，但却在同室操戈。

或许相思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出于世间极致与半神子璞对话，当初他入遗忘岛，只觉得半神子璞深不可测。

白泽有言，高如九天不可攀，深如九幽不可测。

九天之高，九幽之深，相思为天帝，为仙魔极致。

“我与半神子璞的师徒情分已尽，所谓师徒之争，也早分出高下了。”青禅仙尊洞悉了相思的心思，平静立在相思身旁。

相思何尝不知晓青禅仙尊的心思？他是有意让自己对话半神子璞。这绝非逃避，而是谦逊不争。谦逊如当初人族帝君炎帝姜执与妖族领袖春姑联手将自己推到人间守护者的高度。

青禅仙尊不愿抢自己风头，与当初炎帝姜执和妖族领袖春姑的做法如出一辙。

元一二上前，缓缓道：“小相思，你叫我一声娘，娘永远站在你身后。”

相思感激不尽，空间遗族向来不问世事，便是那位青禅仙尊数次造访，也只与元大悲有了浅薄交情，这份交情显然没达到让元大悲与元一二出手帮助仙魔两界的程度，否则端禅也不必苦苦等待自己。

元大悲立在相思身边，先是以叹息开头，再说道：“相思小子，本大人再给你引路一回。”

白泽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