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凶回到费邈家里算不上晚,思归依旧没醒来,他斟了点水,慢慢喝着,费礼则搬来小火炉,坐在许凶身边,目光殷切道:“许凶大哥,你教我修行吧。”
旁人没看见,但费礼真真切切见到是许凶指尖凝塑起的那只火狐。
费邈哆哆嗦嗦进屋,放下橘子,搓着手哈气道:“真冷。”
他凑近一些向火,责备道:“费礼,以后不准去找疏离。”
“我喜欢疏离,”费礼实在缺乏底气,他挨着许凶坐下,仿佛有了底气,小声辩解道,“我要是娶了疏离,就可以吃一辈子桐叶粑粑了。”
“再去,打断你的腿,”费邈拿起一个橘子,脸色难看,说道,“以后不准去东街,你姐夫公务繁忙。”
作为一个外人,许凶没好说什么,也假装看不见费礼的求助目光。
“咯吱。”房门打开,思归伸着懒腰走出来,坐在铺着柔软垫子的地上,伸手抓了个橘子抛给凶许哥儿,再拿了一个。
“思归小兄弟,这些是我刚去拿来的,都归你。”费邈招呼道。
“费大叔有心了,”思归囫囵吞下两瓣橘子,扶着额头说道,“以后可不能贪杯了。”
费施立在门口,招呼道:“吃饭了。”
“送进来,我与两位小兄弟吃点酒,”费邈招呼一声,见到思归推辞,说道,“男儿当饮酒,往日里我们兄弟在大雪天进山,总得捎带些酒,就着烤肉吃,那滋味。”
思归不好推辞,只好竖起一根指头,说道:“就一杯,吃酒得有度。”
思归吃了一杯,说些闲话,费邈再给思归斟酒时,许凶拦下,说道:“费大叔,说好的一杯。”
“天儿晚了,也没正事,再说了,吃酒得尽兴。”费邈执意要斟酒。
“不早了,我们还有些事。”许凶执意不准思归再喝。
“许凶,再吃一杯,就一杯。”思归两眼直勾勾,险些掉进酒杯里。
许凶不再阻拦,费邈一面斟酒,只差一线便盈出,一面说道:“天儿晚了,就在我家住下,寒舍虽小,两间客房还是有的,施已经收拾妥当了。”
“不了,有劳费大叔,不好多打搅。”许凶站起身,推开房门,立在门口,像一尊门神。
思归本想遂了费邈的心意住下,有酒有肉,这日子实在逍遥自在。只是许凶立在门口表达了立场,他只能吃了杯酒,与费邈道别。
费邈几番留客未果,只好与费礼一道把两人送出去,不忘把橘子都装在兽皮袋子里,交给思归。
等关了门,走回来,费礼神神秘秘说道:“爹,许凶大哥是巫修。”
“嗯,”费邈咳嗽一声,说道,“礼儿,日后务必与思归和许凶打好关系。”
“爹,你都知道?”费礼询问道。
费邈一面关好门,一面捂着心口,说道:“你爹可是个老猎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上等豹皮,没有七八个弟兄哪里抓得住?恐怕还得折损一两人。”
“爹,我就喜欢疏离。”费礼嚷道。
费邈操起一根竹条,狠狠抽打在费礼背上,怒骂道:“你是要我死了都没脸去见你爷爷?”
思归与许凶并肩而行,凶许哥儿落在思归肩上,思归拿手肘顶了顶许凶,问道:“太启,你还生我气?”
“我叫许凶,”许凶答完,平静说道,“我没生气。”
思归不信,小声道:“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贪杯便是。”
“我是在想我们去哪里过夜。”许凶辩解道,便是自己真没生气。
“费……”思归本想说一句费大叔家不是挺好,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好改口说道,“露宿街头呗,总比在野地里要强。”
“嗯,有道理。”许凶助跑,脚蹬在一棵树上,再借力弹跳到一间草房上,动作轻捷如猫,连草房上的雪也没惊动。
思归效仿,动作大了些,一团茅草和雪花簌簌落地,露出点房屋的光景来。窟窿正对着草垛铺成的床榻,大概是有些雪花落下,一个男人忽然骂道:“他娘的。”
“怎么停了?”有女人呜咽如猫,她拍落男人后背上的茅草和雪花,埋怨道,“是猫吧,明早再去苫房草。”
思归与许凶皆是脸红,不曾想见着这样一般光景。思归拿眼神询问,似乎在说,我们换个地方吧。许凶点头,蹑手蹑脚走开。思归踩滑了,又是一脚,蹬掉些茅草,他心虚地听着男人的叫骂声逃离,大概觉得过意不去,思归阔绰地取了一个大橘子,准确无误地抛进窟窿。
月下,屋顶,思归与许凶并肩而坐,许凶说道:“我今日去西街看了看,没找到远志。”
“你又不认得。”思归还嘴一句。
许凶沉默片刻,说道:“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看见了西街的肮脏。”
许凶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见到的讲给思归,思归一手捏拳,一手抓着茅草。
“吱吱。”凶许哥儿一手抱着大橘子,一手指着西城门嚷着。
思归与许凶循声望去,那里有一队守备军,许凶说道:“领头那人就是西街守备军守备长,黎牧,应该是九黎人。”
“他们在做什么?”思归有些好奇,虽说天并不晚,但也不早,西城门已经关了,这会儿又徐徐打开。
“凶许哥儿,你去看看,”思归催促道,“这些橘子,一半归你,一半给当归留着。”
凶许哥儿得了好处,窸窣跳到城墙上,一直走到西城门,很快他返回,吱吱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