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这也行?我竟无言以对,虽然我还说不出话。
姜木生火,女人淘米,两人有说有笑。
作为一块诞生了灵智的灵牌,我只能表示三观尽毁,没天理啊。
姜木跑出屋子,不忘带着两双草鞋,我看见他逢人边兜售草鞋。
“兄弟,买不买草鞋?一双草鞋一个铜贝,做工精良,价格实惠。”姜木一脸殷切地推销他的草鞋,可惜一连五个人都没搭理他。
姜木又把目光放在了一个渔夫身上,那个渔夫赤脚行走,手里拎着两尾肥鱼。
“买一双草鞋吧,路上石子硌脚。”平心而论,姜木很有商业头脑。
渔夫被姜木打动了,他询问道少?”
“一个铜贝一双草鞋,童叟无欺。”姜木觉得有戏,一脸热切。
渔夫摇摇头说道贵了,况且我没带铜贝。”
“用鱼换也行,刚好我要买鱼,”姜木说道,“一条鱼一个铜贝,一双草鞋也是一个铜贝,我用两双草鞋换你两条鱼。”
“换一条。”渔夫心思深沉,他瞧出来姜木很急,于是坐地起价。姜木进门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条鱼和一只草鞋,莫非那个渔夫有三只脚?
肥鱼下锅,真香,我记事起姜木还是头一回吃鱼,实在难得,他倒是大方,把鱼肉都夹给女人。
“你也吃点。”女人推辞道。
“我不喜欢吃鱼,你吃,我吃腻了。”姜木眼里的渴望一闪而逝,他掩饰得很好,女人没察觉到。
“天晚了,你要赶路也不方便,要不就住下?”姜木难为情地说道。
我知晓姜木心有莽原一片,花朵逐枝怒放。
“又得麻烦你了。”女人抱以歉意一笑,主动包揽了家务。
真是个傻女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是我一块木头都知道是什么结果。多好一棵白菜,怎么就被猪拱了呢。
“我去丢鱼骨头。”姜木打了声招呼出门,我看见他坐在一个树桩上,津津有味地吮吸鱼骨头里的汤汁。他的背有些驼,肩挑重担,把他的腰压弯了。
做人没趣,我忽然有些同情姜木,活着太累了,还是我的小日子舒坦,只要不下雨或者出大太阳,我就是一块没有感情的灵牌。没有感情,烦恼无处滋生。
女人理所当然地在姜木家住下了,甚至姜木还采了一些花朵编织了一个花环。
家里有了女人,也有了温情。一向懒惰的姜木开始卖力地编织草鞋,每日拂晓出门兜售草鞋,太阳彻底落山才肯停下手里的活。
姜木对他的女人挺好,三天两头都会拎一尾鱼回来,她吃鱼,姜木喝汤,鱼骨头供奉给我。
日子久了,姜木开始发愁,他又跪伏在我跟前祈祷祖之灵啊,请赐我一儿半女,我们姜家的根可不能在我这儿断了。”
愚蠢的凡人,我要有灵还会遭这份罪?大雨三日不绝,我感觉我快发霉了。
“先祖之灵,你在哭泣,你听见我的祈求了是吗?”姜木丧心病狂地摇晃我的身体,晕乎乎,我要死了。
姜木冷静了下来,我才注意到这个编了一辈子草鞋的男人霜染两鬓,不复年轻。
他面对着我编草鞋,背对着我出门兜售草鞋,面朝着我拎鱼回来,面向着我祈求孩子,一辈子如此。
姜木踏雪归来,肩膀上担着木柴,木柴上蒙着一层雪。他开始抱怨他的女人,女人背着他抹眼泪,女人的眼泪像浸水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姜木背上。
姜木抱着女人哭,哭够了跪在我跟前哽咽道祖之灵,十七代祖宗,姜木让你们蒙羞了。”
“啪嗒。”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这是我的眼泪。
这个冬天实在漫长,姜木累倒了,家里没有木柴,他含泪把我丢进了灶膛。
我是一块灵牌,我叫先祖之灵,我快死了,我燃烧了自己,温暖了姜木和她的女人,釜里还煮着稀薄的粟米。
变故突发,我做了一个梦,准确地说是有人托梦给我。
“姜鱼,我打碎了一片时空,我们的始祖没有吞食玄鸟蛋。”一个迷糊的人影说道。
“时空?始祖?玄鸟蛋?”我一脸茫然。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那人施展了一招神术,他喝道,“时空逆流。”
我变成了一尾鱼,在时空长河里溯游而上,尽头是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