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我从小就不尿床，”我只好耐心地解释道，“我会编草鞋。”

小丫比划了一下，笑道弟弟，还没姐姐腿高，你说会编草鞋？”

可恶的女人，竟然藐视我，我决心捍卫男人的尊严，从床榻下抽了几根秸秆开始编。小丫托着下巴观摩，我站起身倨傲地说道丫，信了吧？”

“不赖嘛，臭弟弟。”小丫躬下身拍拍我的脑袋。

“男人的脑袋不能摸，会长不高的，”我气鼓鼓地说道，“信不信我跳起来打你。”

“臭弟弟，你要跳起来打我膝盖吗？”小丫笑得花枝乱颤。

可恶的女人，竟然再次挑衅我一个男人的尊严，我怒不可遏地跳起来打小丫的膝盖，她顺势抱着我，在我脸上一阵乱亲。

“臭弟弟，你不反抗了？”小丫放下我，轻笑道。

女人的笑像曼陀罗华和闹阳花混杂的花粉，熏得人沉醉。完了，我沦陷了。

过年这个辞藻披着雍容华贵的锦衣，是那些钟鸣鼎食的贵胄发明的，也专属他们，与穷人无关。冬天实在太冷，家里木柴不够烧，小丫舍不得烤火，取暖全靠被窝。

我把压岁钱放到枕头下面，拉着小丫的手说道丫，我们会有很多钱的。”

“嗯。”小丫很累，她养活自己都不容易，还要养我，她的声音透露着疲惫。

“小丫，我可以编草鞋养你。”我小声说道。

“好，”小丫搂着我说道，“臭弟弟，快睡吧，明天还要忙。”

穷人们总以为明天会是新的一天，等到明天还是老样子，一成不变。

贵胄与贵胄同案而食，他们的孩子也是贵胄；商贾和商贾同床而寝，他们的孩子也是商贾；穷人和穷人同席而眠，他们的孩子还是穷人。

我叫姜鱼，我五岁了，我有一个家，家里有小丫。

学会一门手艺是多么重要，姜木编了一辈子草鞋，我上辈子一直在看他编草鞋，信手拈来嘛。

“臭弟弟，记住了，我们第一次做生意，卖便宜一些，别人一双草鞋一个铜贝我们就卖半个。”出门前，小丫交代我一些细节。

“好，”我询问道，“到哪里摆摊？”

“摆摊的地方叫老地方，”小丫折了一根丝茅草递给我，嘱咐道，“如果地上有别人的石头或是棍子，你不要动，那是别人的摊位，你挑一个没人的地方，插上草叶，表示你要卖东西。离开的时候也放一块石头，表示那块地有主了。”

“小丫，你放心吧，我都记着。”我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着九双草鞋，篮子很沉，谁也不敢信一个五岁小孩竟然能拿这么沉的东西，一路上赚足了眼光。

“卖草鞋了，一个铜贝两双，两个铜贝三双，三个铜贝四双……”我依着大人的模样插标卖履，扯开嗓子吆喝。

小丫不放心，她还是跟来了，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我看见她嘴上念念有词。

其实我也有些忐忑，毕竟还是头一回，脸皮拉不下，经验也欠缺。

有生意了，一个富态中年人打断我说道九个铜贝是不是能买十双？”

我只编了九双草鞋，摇头说道只有九双，你要是全要我可以便宜一点，十个铜贝九双。”

行，我全要了，”富态中年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小孩，你大人呢？”

“我大人在家呢，忙。”我头也不抬地说道。

第一次兜售草鞋出乎意料的顺利，我捧着铜贝递给小丫，她一定会欣喜万分，然后抱着我一顿亲。

“姜鱼，”小丫开心的时候喊我臭弟弟或是小宝贝，喊我名字意味着她生气了，她说道，“我说了卖便宜些，九双草鞋收四枚铜币就够了，你快给人家还回去。”

“我们缺钱。”我争辩道。

“我们要当诚信的孩子，诚信是立人之本。”小丫语气缓和了一些。

“好。”我接过六枚铜贝，朝那个富态中年人追去。

“等一等。”我遥遥喊道。

富态中年人站在原地等我，我张开手心，手心捏着六枚铜贝。

“小孩，你第一次做生意？”富态中年人没接铜贝，他一脸慈祥地询问我。

“大人，你别看我小，我可是个老江湖了。”我不想让他看穿，可惜底气不足，掩饰不住自己的窘态。

“孩子，草鞋是一个铜贝一双，你卖得便宜了，”富态中年人说道，“你为何要来卖草鞋？”

“我想挣学费，我想学算数和识字。”小丫教我要小心坏人，我摸不准富态中年人是好是坏，只好撒了个谎。

“我是问道学塾的教书先生，你我有缘，你可以来蒙学，”富态中年人捻起我手心的一枚铜贝说道，“这算是学费了，我叫孟延卿。”

九双草鞋费了三天时间，我们足足有了九枚铜贝，小丫买了一条鱼，一些粟米，花了三枚铜贝，其余六枚铜贝都放在一个破陶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