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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光阴

怀着畏惧之心,冬魁降临在第二人间西部,这里是妖族的家园,那些大妖的气息无疑印证了岁华老仙的说辞,冬魁收敛气息远离妖族,一直抵达人族的土地,来自灵魂深处的忌惮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

她就像黑暗中的独行者,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嘶吼声入耳清晰可闻。未知的,永远比已知可怕,更可怕的是预知而未知。

冬魁躲藏在远离人烟的野地,除了从岁华老仙那里得到简略的信息,她对第二人间一无所知,她茫然无措地躲藏,还是被人找到了。

那是一个男人,他本来是炎帝部落的族人,被炎帝驱逐后成了流民。

他没有名字,只有绰号,莽子。

人族总少不了被驱逐的流民,或许是得罪了某人,又或者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人,成为流民,预示着要离开人族聚居之地,到野地求生。

去野地求生自然是九死一生的事情,那位炎帝姜罔耒诞下的神异之子相叟在野地里建立了有相氏,莽子本想去求相叟收留,但他听见相叟早已离开了有相氏,有相氏的首领相修又被炎帝的德行感化,加入了炎帝部落。

莽子被驱逐并非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但的确是得罪了炎帝部落某位大人物,一位大到无边的大人物。他视炎帝部落为吃人凶兽,知晓有相氏被炎帝的德行感化后愤然转身来了野地。

靠着粗鄙的知识和笨拙的双手,莽子勉强在野地扎根,偶尔也想吃点荤腥解解馋,捉不到鱼虾,于是打起了兔子的主意。

莽子,绝不是一个好听的绰号。是骂人的鄙俗说法,意味着蠢。

莽子在野地里见到冬魁,一人一仙四目相对。莽子手里拿着防身的木棒,他盘算着用木棒敲晕一只野兔,没料想到会遇到冬魁。冬魁手里举着花枝躲藏在草丛里,她从花枝缝隙里打量眼前的男人,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陋。

冬魁感受到眼前的男人没有丝毫威胁,但她对人间的恐惧已经根植于心,依旧不敢放松警惕,等莽子放下手里的木棒,她才放下心。

仙人男俊女美,冬魁的姿色并不出彩,但落在人间,莽子竭力思索整个炎帝部落最好看的女人和冬魁比起来也黯然失色。他那粗鄙的脑袋实在想不出一个风华绝代或是美艳不可方物这等华丽辞藻,他那肮脏的脑袋想的是如何诱惑冬魁脱下精致的白衣。

莽子不会花言巧语,他再打量一遍冬魁,羞涩地背过身去掩饰身体的异常反应。

冬魁还在斟酌该如何和莽子开口,莽子背对她拿出一个饭团子,反手递给冬魁,冬魁不敢接,莽子说道:“吃吧,我看你饿了。”

等冬魁接过了饭团,莽子捂着心口,他那颗粗鄙的心里平白多了一只小鹿,冒冒失失地乱撞。

莽子跑了很远,解下草绳,草裙落地,他很想撒一泡尿,但抠抠搜搜只滴了几滴,他听见脚步声时慌忙穿上草裙,接过扯断了草绳,只好两手提着草裙,狼狈不堪。

莽子的伎俩十分拙劣,一个小小的饭团子但却虏获了冬魁的心,她在九天仙域是最末等的仙人,命都不是自己。莽子走一步,冬魁跟一步。

莽子双手提着草裙走不快,他本来黝黑的脸庞浸染了一半羞红。冬魁不紧不慢地跟着,她无依无靠,莽子的一个饭团子虏获了她的芳心,或者说求生的欲望让冬魁如病急乱投医一般,把活下去的希望都放在莽子身上了。

莽子索性不走了,他一手拽着草裙,再壮着胆子伸出另一只手去拉冬魁的手,冬魁浑身颤栗如被天雷击中,没有拒绝,一脸含羞任凭莽子拽着。

“给我生孩子,行不?”莽子很傻,所以才叫莽子。

冬魁懵懵懂懂地点头,她还没来得及询问莽子的名字便被压到在枯草里,一根荆棘被她压在背下,一个叫莽子的男人压在她身上。荆棘刺破了她的后背,冬魁本能地把双手嵌进莽子的后背。

一人一仙回到莽子临时搭建的住处,莽子制作石斧石刀、采集野果野菜……

家里有了女人,便有了生气。冬魁也慢慢学会了烹煮简单的食物,日子过得很艰难,冬魁本想动用阳力猎杀一些野兽,但想到那些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她彻底断绝了这个念头。

家里有了女人,也有了温情,莽子早出晚归忙碌得像一条狗,两人还是三天饿四顿。莽子有些愧疚,冬魁并不觉得苦,甚至她找到了从未拥有过的温情。

冬魁善解人意,洞悉了莽子的心思,在蛙鸣虫鸣的深夜,她亲吻着莽子,含情脉脉说道:“我喜欢花儿。”

莽子更忙碌了,除了在地里刨食,他还在野地里竭力寻找一切花朵,有认得的,如芍药、蔷薇、兰花、甘棠、梅花,也有不认得的。

莽子的肩上扛着小家,他在野地里挖掘草根时,一只翡翠鸟飞来,口衔糜子穗子丢在他脚下。

莽子心花怒放带着糜子穗子回家,精心收集糜子,开辟一块土地,在春风和煦的日子里播下了种子,也播下了希望。

糜子扬花,冬魁的花圃百花争艳,莽子也收获了属于他和冬魁的孩子。

起名无疑成了一个难事,没有智者祈求天神将一颗星辰的名字赐下,甚至连一个绰号也没有,当冬魁给孩子起名为朝时,莽子勃然大怒,他觉得冬魁不懂礼数。

莽子不敢回炎帝部落寻找智者赐名,抱着孩子去有相氏。若是没有遇见冬魁,莽子还打算去有相氏,那是一个属于流民的部落。

冬魁在家里哭哭啼啼,莽子头也不回抱着孩子踏上去有相氏的路,在路上他遇见了有相氏原先的首领相叟。

相叟将首领之位让给相修的事情莽子并不知晓,甚至他也不认得相叟,相叟拦住莽子,说道:“你要去找有相氏的智者吧?”

莽子点点头,相叟说道:“我就是有相氏的智者,孩子就叫朝吧。”

莽子回家时冬魁掩面而泣,他有些愧疚,又觉得道歉拉不下面子,只好逗弄着怀里的孩子道:“朝,朝。”

当冬魁的肚子第二次挺起来时,她已经彻底忘记了仙人的身份,甚至无师自通地踩在石头上踮起脚尖去够树上的野果子。枣子、杏子、橘子、李子、梨子、青梅,她整日什么也不敢,赤足走在大地上,摘光了树上的果子。

莽子更加忙碌了,他忙着侍弄田地,从水里倒映的天空寻找那一只翡翠鸟。莽子坚信衔来糜子穗子的翡翠鸟是天神派来的神使,是天神的恩赐。莽子有些愧疚,粮食总是不够吃,他起先盘算着留一些糜子给翡翠鸟,但冬魁饭量太大了,总吃不饱。

在收获糜子的季节,莽子和冬魁也收获了第二个孩子,又是一个女儿。冬魁让莽子抱着女儿去请一位智者行沐浴礼,莽子摇头,说道:“孩子的名字,还是你起。”

“夕。”冬魁恬静答道,显然她早想好了名字。

“朝,夕,”莽子念了一遍两个女儿的名字,又看了一眼正在采摘花瓣给妹妹行沐浴礼的朝,问道,“为什么叫朝夕?”

莽子难得问出一个晦涩的问题,甚至把冬魁问住了,她开始思索为什么要给两个女儿起名为朝夕。

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是朝有花开放夕有花凋零?

冬魁有些愧疚,她想不出来怎么要给两个女儿起名为朝夕。她和朝一起给夕行沐浴礼,莽子很快忘了随口提到的问题,在边上用石斧劈砍木材打算做一个人拖。

冬魁默默地流泪,莽子放下石斧抱着冬魁,朝很听话地抱着妹妹走远一些。冬魁推开莽子,抱着膝盖哭,莽子问她也不肯回答。

冬魁以为自己彻底忘了仙人的身份,朝夕朝夕,她和当初比起来,除了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在气质上有一些改变,容颜和当初一样。莽子不同,长期在地里刨食,他的腰习惯着弓着已经直不起来了;他的眼里布满血丝,这是睡眠不足的征兆;甚至他在制作人拖时还在思考又多了一张嘴,该怎么养活。

莽子也不问了,他很忙,多了一张嘴,他的背更佝偻了,他还要忙着制作人拖,忙着去地里刨食。

冬魁不哭了,她央求莽子给她摘一束花朵,莽子拿着石斧去寻找藤条,不忘说一句:“花花花,就知道花,快去舂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