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盛回到府中月色方沉,刚踏进拙藤园就听到小马驹的脖领声,那是翻羽,裴兮宝上哪儿都喜欢带着它。
裴盛心下一笑,老实说,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有朝一日与小马驹相处甚欢。
男人整了整衣衫,轻抚了下还隐隐作痛的肩背,老王爷这拳头可是半点不留情。
推开门,就能嗅到一股子扑面花香,海棠,房内的书桌枕着一个小脑袋。
那是裴兮宝。
她睡着了,案角还有半个金罂,绿罗裙顺着席子蜿蜿蜒蜒,他很诧异小女儿会在房内候着,裴盛的目光变得轻软柔和,伸手抚过她的发髻,裴兮宝的浅眠就给惊醒了。
“爹回来了?”她惊跳起来,将裴盛上下打量一番,“豫南王……有没有为难您?”午后裴盛带着奴才们出门,她就知道父亲是去拒婚了。
只是裴兮宝没想到,裴盛连句质疑询问也没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儿的终生大事似总不曾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裴兮宝却在此刻觉得裴盛像极了撑在头顶的一把伞。
挡风遮雨。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疼爱自己。
“老王爷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爹爹是不是觉得,女儿推绝了豫南王的请婚是大不敬,是不知好歹?”
裴盛摇摇头:“我裴盛可就你这么个女儿。”
裴兮宝心头有些发酸,她搂住裴盛的脖子:“我知道,小郡王没有那么喜欢我……”
人人都看到沈泽的青睐和关护,都会觉得裴家自视甚高,裴兮宝有眼无珠。
裴盛有些诧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爹爹我不傻,”裴兮宝鼓着脸双手一叉腰,别把她当成养在深闺不知愁滋味的大小姐,“豫南王在京中轧基颇深,早年征战也有不少拥护者,他在西北打下半边天风头正盛时就叫陛下收回了五城兵权,召回京城颐养天年,如今突然外派南郡,他那双眼睛盯着的,哪里是什么如花美眷!”
美人儿天底下那么多,京城里的环肥燕瘦、秀外慧中那个不比南郡秀。
小姑娘说的头头是道:“南郡有的是钱财是兵力是……天高皇帝远,”她咬着唇角轻道,“大夫人赵姨娘还有祖母打心眼里是为了我着想,她们盼着我许个好人家入豫南王府,可是,爹心里不光有我,也要有南郡的安危。”
“一旦我嫁入沈家,南郡便不得不与他们处在一根绳上了。”
裴兮宝斩钉截铁,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变成傀儡。
裴盛脸上的震惊错愕无法掩饰,他瞠目结舌。
裴兮宝何时分析利弊将豫南王的一切看的那么透彻,何时知道——一旦她嫁给沈泽,若豫南王有个居心叵测反以她要挟裴盛,必定铸成大错。
沈家看中的,哪里是姑娘的幸福,而是,踏脚石。
裴盛不知是惊是喜,眼眶竟有些发红,一言不发将裴兮宝揽入怀中。
“他不是好人。”小姑娘嘟囔着,心思清明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