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无人。
她在柜上层层叠叠排列的书册中寻找着什么。
《拾恨录》。
对,就是这本,当初燕岐翻了许久连父亲都忍不住侧目,裴兮宝小心翼翼的抽下就着微弱火光急切翻阅,是在哪儿——哪儿见过——
她近身接见颖太妃时,恰好瞧见太妃手中揉捻的佛珠上雕琢着木花图,小巧精致,六叶三形,本来她未曾在意,可是就在方才,似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
裴兮宝发誓,她见过。
就在,燕岐那把不经意拿来为她削金罂的小银匕上,尾端花团锦簇,差不离二三。
而豫南王与沈泽对其能力的质疑皆来自于一个问题。
燕岐是谁,从何处来。
裴兮宝本以为他们针锋相对是冥冥之中宿世恩仇,可现在一想,上辈子的帝师大人究竟在诡秘传言中是个什么狠角色?
啪嗒。
她正翻阅的手顿住了,泛黄纸张有被揉捻磨损的墨迹,裴兮宝微微蹙眉,画中物、言中字无不是在传颂异族曾经的光辉与篇章——
伏陵氏。
花色是从此族而来。
燕岐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莫非,他来自伏陵?
可裴兮宝记得很清楚,这氏族在早年前就已销声匿迹。
燕岐他——
踏、踏、踏,清晰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嘎吱,门被推开了。
裴兮宝“喝”的倒抽口气,慌乱松手,册子掉在案边,烛火落地湮灭,背后顿冒出被心虚抓包的冷汗。
“宝小姐?”
是燕岐,他应是刚从灵堂而来,还有着颂佛熏香的气息。
月色透过窗流淌在小姑娘的鞋履,她甚至还没有换过整洁的衣衫,发丝凌乱落在肩侧,眼底有怯怯的心慌意乱。
燕岐垂眸看到滚去一边的烛台,他缓步上前,被夜风吹的呼啦呼啦翻页的,恰是《拾恨录》,长指轻轻掂过册子,人却没让开,将小姑娘堵在了自己与桌案间。
“你在找什么?”
燕岐的声音低沉似有鲜闻的暗哑,猜忌带着仿若的试探,烫热的呼吸落在裴兮宝额前,惹得她不由自主想要退却。
小姑娘“咕咚”吞咽了口唾沫:“我、我在找你,”她清了清嗓子,“虽说白副统抗旨闯衙,可,是你替祖母报了仇。”
她以为白耳枳首等皆是听从了白於的调遣才突然劫狱救人。
裴家免去了与沈家的姻亲也免去了为林家拖累的可能,却不料,长源家变遭小郡王勾结,沈泽惊恐之下死在燕岐手中,又与上辈子的结局殊途同归。
或早或晚,或是或非。
裴兮宝忍不住丛生一缕无奈和力不从心。
她依然,没有保护好祖母。
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一世改变下的所作所为究竟会将裴家与自己推向何处。
燕岐顿住了口,小姑娘的眼底里有着些许的悔恨,却没有任何怨天尤人,她是履霜知冰,抑或,见时知几。
“你今夜在圣上面前所说的话,可当真?”她言辞凿凿豫南王数年后的“谋乱”,若说全是瞎掰猜测也未免叫人,胆寒心惊,“书上,不教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