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去年的账本儿都搬出来。”
对账。
这不是简单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刘监工好奇,裴兮宝,这三个字他没少听说,是,老祖宗最心疼的小姑娘就是她,但,越欢喜越吃不了苦。
有一目十行的本事,可也得对一整年的收纳缴费了若指掌,才有胆子说出“对账”二字。
装腔作势倒一流。
不消多时,案上就搁了厚厚的书卷。
燕岐漫不经心的看着裴兮宝。
小姑娘挖了一个坑,要怎么跳。
裴兮宝不慌不忙,她掂着书册,有模有样按着时间翻了两页,眉宇微微一簇,又翻了两页,恰停留在去年年底。
“刘大监工,这便是整个矿场所有的进出记录,可有遗漏?”
“绝无。”
“去年腊月从矿场运了一批作料和黑石进官衙,分装了三回约莫六十一车,白纸黑字倒是明白。”
“自然自然。”
小姑娘啪的合上账本,懒得再看:“可我来前寻访了府衙负责扎账的衙役,对比去年衙门与矿场买卖入库的数量,怎少了八车。”
她的表情不像追究,倒像是天真询问。
“怎么……怎么可能。”刘监工抹了抹额头,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会去追究一个衙门小差役的账,竟在来时就进行了核对,莫非,是特地来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你的意思是衙门错了。”
“不、不不。”哪里敢跟官府过不去。
“那就是你错了。”
嗯,这问的有趣。
“这、这定是途中哪个手脚不干净的矿工窃了炭车!”刘监工骂的义愤填膺,矿场数百人偷偷摸摸的不在少数,你就是浑身上下睁着眼也管不住。
“八车,”裴兮宝挑眉,“可不是个小数目,若窃了黑石必会私下买卖,一旦数量有异容易遭人怀疑,可偏偏衙门也没有收到暗贩黑石的消息,也许——”小姑娘眼珠子转转,“那没有记录在册的八车,并不是炭脉。”
所以衙门从未追究。
刘大监工额上竟有黄豆大的汗珠往下淌。
“硝石。”
裴兮宝声音低沉,抬手“呯”的将堆满案的册子一推,哗啦啦倒了一地。
刘大监工浑身一软。
“刘畅民,硝石硫磺混合木炭,倒是适合断渠穿岩。”
黑火药。
刘监工脸色咋变“噗通”竟控制不住的跪了下去:“裴小姐、裴小姐!这事不是咱们干的,不是啊!绝、绝没有监守自盗,绝没有谋财害命!”
“堂屋东面停着三辆板车,车底有硫磺屑,还说没有运送过黑火药!”裴兮宝难得声色俱厉呵斥。
“那也是、也是送在矿场开凿洞壁的呀。”
“洞壁所通之处皆是碎石铺地,哪里来的山雨溪泥。”裴兮宝的“咄咄逼人”有凭有据,那车轮子下还碾压着不少已经干涸的烂泥。
这段日子分明出过矿场,行过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