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看上去十二万分古怪的女孩。

啊，抱歉。这并非是在对言行举止或是外貌进行评议，相反这个女孩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绀色制服，甚至连面孔都是少见的、去参加偶像的握手会反倒会让对方自愧弗如的明丽。

但此刻她正安安静静地阖着眼睛，倚靠着椅背，十指交握放在腿上，却让每一个将目光多少分给了她的人莫名觉得：真正的她，说不定此时正躺在一副无形的棺椁里。

可要说那是某种镣铐或枷锁，又好像不大贴切。

因为她似乎只是放任了棺椁的存在。就像放任了自己与地球上剩下的七十亿人类一同进行着呼吸。

“到了。我们走。”

坐在她身旁的老人用拐杖点了点地，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语气算不上和蔼，但也绝非是押送犯人那样的冷硬。

原来认识啊……爷孙关系不好吗？

有人猜测着。谁让他们全程都没有与对方说过一句话，像两个刚好邻座的陌生人。

女孩闻声而动，睁开了眼睛。

哪怕虹膜是诡异的锈红色，她的外表看起来也仍是如此安静——不像身处活物之间的安静——于是一直在注视着她的人隐约明白了，“棺椁”大概是来将她锚定在这个世界用的。

这个女孩与普世之间存在着的巨大的撕裂感，令人深感恶寒。

好在她这种叫人头皮发麻的视线，很快被一副圆片墨镜遮挡了去。

她从座位上蹦起来，对着窗外惊呼：“哇！哇哇哇！这就是东京吗！”

兴奋得像个出来郊游的小学生，跳脱得与刚才坐着的判若两人。

老人抬起眼，花白的眉毛也随着向上，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拄着拐杖兀自朝着出口走去。

003

行人是工蚁，筑成名为社会的巨大巢穴。

夜蛾正道领着刚从京都府立咒术专高的理事，乐岩寺先生身边接过的女孩，穿行在半是彷徨半是迷蒙的人群之间。

他还记得这个女孩。

早些年间他曾经有幸与她见过一面。

只是那时对方尚且年幼，是以现在还能否记起他成为了一个答案相当渺茫的问题。

“啊！是夜蛾先生！好久不见！”

然而一见面她便给出了回应。

“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啦？五年前？八年前？”

她毫不留恋地与乐岩寺先生道别，规规矩矩地跟在夜蛾正道身后，嘴里含着的硬糖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支吾。

“是八年前。”夜蛾正道凝视着她镜片后锈红色的眼睛，“您长高了不少。早枝小姐。”

“当然啦，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啊。”早枝推了推鼻梁上的圆片墨镜。

乐岩寺先生临走前并未多说什么忌讳。

和每个寻常的长辈一样，他只嘱咐了早枝要好好吃饭、早睡早起、花钱不要大手大脚、该讲的礼貌也要讲。

她是来东京当“老师”的，不是出来郊游的。

早枝用一长串的“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老爷子气得吹起白白的长髯，拂袖而去。

“夜蛾先生看起来也很健康——大家要是都能像您这样一直平平安安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