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陈院判求见。”
梁九功躬身走进屋里,朝太后和康熙行礼后,向康熙禀了句。“让他进来吧。”康熙眉头微蹙,淡淡地吩咐梁九功。低应了声,梁九功后退数步,转身走向门外,
不多会,陈院判跟在他身后到康熙面前。
分别两位大佬见礼后,不等陈院判做声,康熙问:“可是皇贵妃的身体有不妥?”
陈院判跪地:“回皇上,微臣刚从承乾宫出来,就脉象来看,娘娘已油尽灯枯,时日不多了。”
抿唇,康熙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你过去看看吧!”
叶夏提议,不是她心善,是她有预感,皇贵妃佟佳氏怕是要比清史上提前近三年崩逝。至于她为何不过去给佟佳氏瞧瞧,
呵,她又不是圣母!脑子拎不清,无辜怨恨她,谋害她,谋害她儿子,除非她同样脑子拎不清,才会去救治这样一个恶毒女子。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是心怀仁善,但要看是对谁了,所以,佟佳氏是死是活,即便她有能力救其一命,对不起,要她去相救,不可能!“嗯。”
康熙点头,起身,别过叶夏,提步出了宁寿宫。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佟佳氏耳里,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被伺候在旁的锦葵看到,眼眶含泪忙上前把佟佳氏扶坐起,随后又拿个大引枕垫在佟佳氏背部,方便其靠在上面。
绕过屏风,康熙面无表情走进内室。锦葵恭敬行礼,看眼望着皇帝出神的主子,流着泪跟在冯海身后,二人去了外面候着。
他们知道主子时日已经不多,知道等主子走后,也就是他们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怕么?冯海和锦葵都是不怕的,在他们帮着主子做恶那刻起,就有想到事情一旦败露,等着他们的将会
是什么?如今,他们白白多活数月,是他们赚来的,只希望在他们随主子去了地下,皇帝能仁慈点,不降罪他们的家人。
“表哥,我是不是很丑?”
佟佳氏面色苍白如纸,一头原本乌亮的黑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随意披散在肩上,她声音虚弱,牵起嘴角笑了笑:“要是知道表哥要过来看我,我会好好打扮打扮,这会子我蓬头垢面的,表哥可别笑话我。”
她病得蹊跷,但她确确实实患病,从一开始有点发热头痛,慢慢变得全身无力,经太医诊治,日日三顿汤药下肚,退热不再头痛,
可身体依旧乏力,且偶尔咳个不停,就这么一天天地喝药养着,病始终不见好,反倒一咳起来带出血丝,今日在太医过来诊脉前,
甚至咳出好几口血……估计是预感吧,她预感自己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竟没有害怕,心神一瞬间变得轻松起来,想着表哥应该会过来看望她。
是啊,表哥会来承乾宫看望她,毕竟表哥对她还是极好的,在她养病期间,安排陈院判给她诊脉、开药,这不是谁都能有的荣耀,
于是,她就想着表哥多半一直在关注她的身体状况,等陈院判告知表哥她时日不多,十之会让表哥心软,到承乾宫来探望她这个表妹。
没想到的是,表哥会来这么快,以至于她都没好好拾掇拾掇,只能以现在这幅丑样子见对方。眸中情丝萦绕,佟佳氏笑得像十五六岁的少女般天真纯粹:
“我好想回到我们年少的时候,回到我和你在我家后花园初见那日的样儿……”
幼时他们或许见过,但她没有丝毫影响,在她的记忆中,他们初见,就是那个春日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表哥宛若芝兰玉树站在亭中,
望着亭外枝头上开得正盛的花儿不知在思索什么,而她,手握团扇,带着婢女来花园散心,不经意间抬眸,便看到亭中的少年,一瞬间,她就被对方吸引。
身穿常服,气质却异常出众,就在她望着他发愣之际,男子好听的嗓音扬起“你就是舅舅家的表妹吧”,能换她阿玛舅舅,能有如此超凡的气质,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皇上,她亲姑母生的表兄,大清皇帝爱新觉罗·玄烨。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彼此,且很快相谈甚欢,他和她聊诗词,和她讲他的所见所谓,谈吐幽默风趣,令她不知不觉间心生悸动。
他很忙,却还是隔一俩月,多则三个来月到佟佳府上,和她阿玛、兄弟们叙过话,便状似无意到花园散步,知道他来府上,
她心情激动,像是和他达成某种默契似的,前往花园,与他要么赏风景,要么坐在亭中对弈、弹琴、作画、聊诗词,总之,每次见面,她都异常开心,他亦是。
直至他想接她进宫相伴,阿玛也想送他进宫,那一刻,她其实有些犹豫不决。进宫代表将要失去自由,毕竟宫里规矩多,
一进去,想出宫难得很,而她喜欢自由,在府上,她偶尔换上男装,带着同样换上男装的婢女,去街上玩儿,然,一想到能和喜欢的人日日在一起,她终舍弃自由,同意入侍宫中……
回忆到入宫后的生活,佟佳氏将自己的思绪拉回,面露歉然和自责说:“能和表哥在一起,能做表哥的女人……我特别开心,
许是我骨子里有着独占欲吧,以至于我初入宫那会,即便再隐忍,不让自己像后宫其他女人那样拈酸吃醋,终究我还是没忍住,
我嫉妒那些女人争抢你,嫉妒她们被你翻绿头牌,可我又怕你因为我的嫉妒不在疼惜我,喜欢我,就遏制着自己心底黑暗的一面,
不让它表露在你面前,但许是压抑太久,在乌雅氏没能如我的愿难产而死,我心里的黑暗面瞬间不再受遏制,于是,我开始做坏事……
我知道表哥喜欢我的单纯和天真,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好的一面,且收不住手,稍有不满,就想着做坏事。其实……我知道我做的坏事表哥心里都清楚,
哪怕没有确凿证据,表哥也能根据那些不确切的线索怀疑到我这儿,然而表哥顾及我阿玛,顾及佟佳府,或许也顾念咱们年少时的情分,一直对我小惩大诫,没有真正拿我怎样。可我不知悔改,一再触碰你的底线……”
满是情丝涌动的眸中泪光闪烁,佟佳氏虚弱的嗓音微微发哑:“对不起!虽然我知道我这声对不起表哥并不需要,但做错事就是做错事,
我得向你道歉,是我不知好歹,不知珍惜,非要去做令你厌恶的事儿,进而将你逐渐从身边一天天推远。你肯定对我很失望,其实我对我自己也很失望……”
捏起枕边的丝帕,佟佳氏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嘴角勉强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续说:“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想请求你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