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五一小长假只剩下最后一天，乔西南站又迎来一波客流小高峰，虽然比不上春运那么拥挤，但来往两个方向的人数相当，交错混乱，想要进站也是颇为不易。

“好了，爸，你回去吧。人太多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从公交站出来，走到站前广场上，凌筱伸手向父亲讨要被他拎在手里的拉杆箱。

“那怎么能行……咳咳咳……”凌卫平不干。“我姑娘出落的这么水灵，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您这是敝帚自珍。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您女儿我连在我们那小小的实验室都排不上号。再说在德国的时候多的是金发碧眼的日耳曼帅哥也没把我勾走。”

这话倒是说到凌卫平心坎上了。“唉你也别怪我老生常谈，我其实倒是挺希望你在德国安家落户，要不去美国或者加拿大也行。你导师都主动跟你提了全额奖学金读博了。以你们那个实验室的名声，再加上博士学位，你想留哪里留不下来呀。真不知道你脑袋哪根筋抽了。”

回来这几天，凌卫平已经借着各种话题表达了几次不满。凌筱扶着额头。“您又来啦。回来离您近一点不好吗？”

“你回的是滨江又不是乔西，每年还不是只有过年过节才回来个一两次。”

“在德国我可能一年都会回不来一次。再说您想我回乔西吗？空气那么差。我都想等扎稳脚跟之后把您接走。您看您天天咳的。我都怀疑您是肺痨。”

凌卫平无奈地笑笑。“滨江这几年发展是不错，你要是留校当个老师或者去个你们那个公司上班也行。可你怎么会想到……”

“好了，爸。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人生要多一点尝试。”

见女儿有些烦了，凌卫平也不想临别之际闹还得不开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逆着人流好不容易来到二层的进站口，终究是要分开，他颇有些不舍地把拉杆箱递给凌筱。“路上小心。”

“嗯。拜拜。”

“那个事情，你再考虑一下。考过了也不是一定要入职的。真不是个好职业。何况你还是个女孩子。”

“知道，知道。”凌筱挥挥手，跟在队伍后面检票进站。

坐在回车大厅的长椅上，她偏过头看向站在窗外向自己这边张望不肯离开的老父亲，心里五味杂陈。他还算是个好父亲，自己这么做未免太薄情。

可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

童年的回忆在脑海里一幕一幕翻涌。那时候自己上小学还住在家里，好几次夜里起来上厕所，父亲的床上都没有人。他去了哪里？自己肯定问过，却记不清他当时怎么回答。唯独记得黑夜里空荡荡的房间像极了西游记里蜘蛛精的盘丝洞，至今想起来依旧害怕

…

“上海始发开往滨江方向的d3068次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在3号检票口检票上车。上海始发开往滨江方向的d3068次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在3号检票口检票上车。”

列车进站的广播响起，凌筱起身排队。回头又看了一眼候车大厅的落地窗，父亲还在，一直目送她检票上了月台才离开。

真要那么干吗？

看着手里的火车票，凌筱迟疑了一下。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其实不打算买这张票的，后来也是想到父亲不看着自己进站是不会走的，保险起见做戏做全套。所以浪费了也就浪费了吧。

呼啦流线型的列车飞驰而来，稳稳减速停在面前。车门伴随一阵电气音“咔嚓”一下抬起打开。身边拖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们蜂拥而上。凌筱跟着迈出步子，又收了回来。

呼啦过站车只停2分钟，留给凌筱的犹豫时间是短短120秒。列车再次发动，箭一样飞驰而出。把她孤零零留在月台上。

好吧，既然留下，那就干吧！

决心已下，凌筱仿佛一只机灵的小鹿，左瞄瞄右瞧瞧，见没有工作人员注意到自己，拖着拉杆箱快步走进通往出站口的地下隧道。

顺利出站，她打了辆出租车直奔上桥区的中山路，入住了之前就订好了的中山路与南京街交汇路口上的汉庭酒店。进到酒店房间放下行李，她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神似百度地图，只不过中间标志是一个蓝色警盾的。这确实是一款电子地图，只不过是信息化办案系统专用的电子地图。就见界面上大大小小的道路纵横交错，一个红点正在缓慢的移动。那是他父亲的手机轨迹，果不其然是坐公交车往回走，离家还在五站路之外。

有一种胜利出逃的感觉，凌筱忽然有些累，躺在客房松软的床上打了个盹。起来再次查看电子地图，父亲不知道是没有回家还是回家之后又出了门，当前位置在cbd的星巴克。

他去哪儿干嘛？果然有问题。

一个翻身坐起，凌筱下楼出酒店，到之前已经瞧好的租车行租了一辆电瓶车。汉庭酒店的后面有一个小院子可以停车。可是保安大哥说只停汽车，电瓶车不让入内。凌筱好一顿哀求，再三保证就放在院墙的角落里，绝不推进楼，绝不给他们找麻烦。保安大哥看她一个妹子家在外地无依无靠的，终于是心软。凌筱停好了车，又到旁边的商店买了手电筒、口罩、手套，如此一来一切准备就绪。她倒要看一看自己的父亲是否真如那吕警察所说晚上会到垃圾场去淘宝贝。

此时是下午4点32，再看电子地图父亲不知啥时候已经离开了cbd的星巴克，移动到了市文化宫的图书馆。5点12，他离开市文化宫赶在晚高峰前回到位于南京街的家，和自己当前的位置相距其实不到500米。

在凌筱的印象里，父亲前半夜的生活步调和普通家庭无异，做晚饭，看电视，上网看新闻。对，他会上网，自己在外地读书期间他自学的，贼溜。这让凌筱高看他一眼的同时也深深感觉到父亲不像自己看起来那么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