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高家院内,阴)
“言时较阳,春歌以乐,下秧成舞,扭躯为祀。”扭秧歌作为北方民间舞蹈活动,从旧时只是插秧时期的祭祀活动已经演变为节日狂欢,甚至红白喜事的必演节目。在锣鼓、唢呐等吹打乐器的伴奏下,扭秧歌的舞者扮成各种人物,手持扇子、手帕或彩绸等物器道具起舞。
在华北一些农村,配合红白喜事,舞者装扮的各色人物又有不同。喜事扭秧歌,要扮成月老、媒婆,还有些扮成结婚男女,舞蹈跳起来喜气洋洋,甚至还有搞笑和色情的舞蹈动作娱乐大众;而白事扭秧歌,大多扮成判官、无常、孟婆等阴间形象,舞蹈中带有招魂、引路、转世等隐喻。农村的红白喜事,从请的秧歌队规模上就能判断出东家的财力和在村中的势力程度。
这家院墙高筑,院内鼓号吹丧,扮成阴间鬼神的几个扭秧歌的人正在挥舞道具狂扭跳舞。扮成阎王的大汉身材高大,黑彩涂脸,红袍披身,挥舞判官笔,一头散发随着身子的扭动四散狂舞。异常高大健壮的身材,扭动着夸张的幅度动作,带动四散飘洒的长发,加上狰狞的油彩面妆,无不让人感觉到恐怖张狂和阴气瘆人。
黑白无常两个扮相者,分着黑白长袍,带着纸糊的高帽,喜怒的油彩面妆,手持哭丧棂棒,身形扭动着鬼魅。
孟婆装扮者明显是一个女子,一边随着鼓号声扭动身体,一边不停地撒着手中葫芦勺中的清水,暗示着抹去生平记忆,快速投胎转世。
只是那个装扮成引路童子的少年,舞技显得僵硬,画了浓彩的面部隐约有不情愿的表情。
白事东家直系亲属在灵位旁披麻戴孝,好像因为悲痛或是疲惫,已经面无表情的或呆坐或站立一旁。甚至有一个坐着的肥胖的中年女子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中侧头打鼾。唢呐和大鼓在院中两侧,五个舞者围绕着院中间的棺材一边环绕一边努力扭动着。院门外东家旁系亲属正在或是答谢安排前来吊孝的乡亲,或是正在准备抬棺上路的物件。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就是一个家族庞大、有钱有势的农家丧事。
鼓点突然变得急促,一声刺耳的号声,突然偏离律点,好像行动暗号。黑白无常舞者急速靠近院门,关门上栓。孟婆女舞者突然把手上葫芦勺中的水泼向灵位旁众人,众人闪躲之时,高大的判官扮相者突然用手中的粗长判官笔砸碎灵位上老爷子的黑白遗像。
正在众人由惊讶转为愤怒的同时,判官已经用判官笔撬开了本已钉死的棺材盖,把棺材盖向地上一抛,然后纵身跃上棺材,脚踩棺材两沿,狂笑着冲着棺材里的尸体大喊:“高老爷子,我们段家兄弟前来送你一程。”喊罢,竟然掏出胯下之物,尿向棺中死者。
在这片极其看重仪式尊重感的土地上,可以说再也没有如此恶劣的对白事家属的侮辱了。披孝的几个死者儿子怒吼着冲了过来,黑无常猛的挥动哭丧棒击打在跑在前边一个着孝衣的汉子头上。本应该是纸糊的哭丧棒居然是根外糊碎纸的木棒,击打到汉子头上,瞬间鲜血激飞,汉子捂着头倒在地上。那边白无常也挥棒打倒两人。黑白无常挥舞着手中棒子挡在棺材前,众人一时不敢上前。院子里嘈杂打斗声四起,院外众人已经听到院内声音不对劲,不停的击打着已经上了门栓紧闭的院门。
站在棺材上的披头散发判官大汉撒完尿,一声大喝:“高老头,吃了我这胯下水,让你在阴间也抬不起头!哈哈哈!”说完如同一只猛虎般跳下来加入战团。虽然人数占优,东家的几个汉子没有防备,手里没有家伙,竟然被判官和黑白无常三个壮汉打的东倒西散。扮成引路童子的少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激战混乱。
孟婆扮相的女子冷笑着把另一装着“孟婆汤”的水袋拿起,把其中的液体撒进棺材。竟是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道,拾起掉落还未熄的烛台,扔进棺材,瞬间棺材里火光冲天。竟然将死者肉身露天火化了!
女子冷笑道:“还想埋尸还魂?今天我就让你魂灭散天!”
虽然已有火化法律规定,但是在北方传统边远地区,一些封建思想依旧信仰着土葬才能转世投胎,有钱有势的家户上下打点,经常丧事土葬。而如此露天将死者尸体焚烧,可以说是对死者和其家属不共戴天般的侮辱。
被打散的亲生儿子们怒不可遏的又冲了上来,有的已经找来棍棒,有的已经打开院门,院外一帮白事亲戚后生们也怒吼着的围了过来。这几个捣乱惹事的秧歌扮者迅速朝向后门冲去。阎王拌者在最后面压阵,一根铁制判官笔挥舞起来,打的冲在前边的汉子们头破血流,东倒西歪。
二(日,高家院外,阴)
北方农村大院门一般做为主要出入门口,朝南。正房中间是堂厅,堂厅的门作为后门,向北。孟婆女打开后门,黑白无常、引路童子,最后判官依次从后门逃出。判官顺手关上后门,用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木支上。里面愤怒的众人不停的砸门,铁门哐哐只晃,眼看随时就要被砸开。
后门处有一辆事先准备好的吉普车和一辆摩托。孟婆女跳上吉普车发动起来,判官大汉和白无常迅速跳进车内。黑无常跳上摩托,迅速启动。跑到最后的那个扮成引路童子的少年正要跨上摩托后座,黑无常却故好像意似的没等他上车先一步启动。
与此同时,本被关闭的铁门迅速被里面的人群砸开。惊慌失措的少年在后面一群愤怒的白事家属的追逐中,拼了命的向前跑,不停的冲开摩托的大汉喊:“二舅,二舅,我还没上车,等等我!”
少年的二舅,也就是黑无常扮者把摩托减速,等到奔跑的少年的手快要抓住摩托后座的时候突然又故意加速,少年再次脱手。惊慌失措的少年在被愤怒的众人追赶下渐渐体力不支。摩托上的黑无常嘿嘿嘿的阴笑,恰似索命无常鬼笑声瘆人,前边驾驶吉普车的女子从后视镜中看着后边面露鬼魅般的冷笑,旁坐上的长发判官则是哈哈哈的狂笑不已。
奔跑中的少年内心惊慌崩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身后挥舞着棍棒铁锹的愤怒众人在尘土飞扬中急至。倒地的少年绝望的向前伸出手高喊:“舅舅、小姨,救我啊!”忽然,没有摸净油彩、夹杂着汗水和尘土的脸上,神色由绝望变成愤怒,烟尘中,眼神中似是闪出一道寒光。少年猛的起身。
出片名“少年狼”
日落东方,乌云翻滚,乾坤倒转。少年由跌倒到奔跑、愤怒的众人倒退着挥舞着手中器具、黑白无常由车中倒跳到车外、孟婆由后门回退到屋中。棺材里的火苗减弱,洒出的汽油汇入到孟婆手中的水袋中。尿水由棺材里回退到判官下体、披麻戴孝的众人面部由惊慌愤怒转回疲惫麻木,引路童子的笨拙舞蹈中在倒退。
一座村庄中的上空,月亮降落,太阳由西边的山脉中升起。整个村庄日落星升,故事似是倒转了光阴。一辆长途大巴中,稚嫩的少年面无表情,疲惫的把头依偎在身边的母亲肩上。
(倒放影像中出主创演职人员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