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端茶进屋,少爷书案上的画卷敞着,如歌小心的偷瞄了眼,不由一愣,还不如自己好看呢。
边想着边抬头望向软榻上曲腿懒卧,轻捏着双生竹蝶的男子。风卷纱幔,淡香萦绕,他专注的清俊眉眼着实是世上最美的景画。
日子一晃又是两月,春暖花开,湖水潺湲,杨柳依依处,桃朵盛开。
万物皆在复苏,独独少爷又开始颓废酗酒,不问尘世。
如歌替他担忧,以为少爷会永远这样了,直到几位老者前来拜访。他们在书房里谈了一日一夜,出来时的少爷像换了一人,有着久违的清朗。
第三日少爷离开了杨府,再也没回来了。
一日,两日,一年,两年。
如歌装作闲聊,不时打听着他的消息,终于从一个丫鬟嘴里听到了一些边缘:“你刚才说的该不会是二少爷吧,我听说他这两年也就跟闫贤先生有些联系了,闫贤先生给他挑了好几个暗人,邓和先生都主动追随过去了。”
如歌轻叹:“真希望少爷能回来啊。”
也许这句话真被听到了,中秋那日少爷真的回府了。
时隔这么久,少爷落拓了一身沉稳,再无当年颓废,同来的还有两位老者,其中一个据说是名声显赫的拂云宗主。
清歌苑一切如旧,纤尘不染,不管杨修夷在或不在,房间的打扫清理都是日日在规整。
秋日叶浓,飘了满池,几个清秀丫鬟撑舟而捞,老宗主歆叹感慨:“美却不艳,简却不素,清却不冷,尘间风情,当此清歌苑尔。”
杨修夷淡扫了一眼:“未曾留意过,一切都是他人的布景摆设。”
老宗主一笑,有些意味深长:“唯一遗憾,缺个女子。”
杨修夷停下脚步,眉宇轻拧,黑眸望向了湖上白桥。
若说非要挑个清歌苑里的景致让他喜欢,便是这座石桥了。
宣城柳清湖上也有一座石桥,是她每次去湖边都要眺望的地方。他看出她喜欢,曾问她为何不去,她说人多,不高兴去。
杨修夷望着那座石桥,他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她提裙在上面奔跑时的模样,那幅场景会多美?
老宗主回头看着他:“修夷,你已二十有三,该考虑成家立业了,九儿那丫头……”
“她还活着。”杨修夷轻声道,“我会找到她的。”
“已经四年了,就算她……”
“尊伯在此住下吧。”杨修夷打断他,温然道,“那些案卷我会派人去找的。”
老宗主轻叹,点点头,也罢也罢。
抬步回屋,就在这时,向来冷静沉稳的邓和激动的从书房奔出:“少爷!有消息了!甄坤来信,说,说在沧州玲珑镇里见到过姑娘!”
杨修夷心口猛然一跳,面上仍从容镇定:“哪个姑娘?”
“少爷,少爷画中的姑娘!”邓和喘气,刚铺开信纸便被杨修夷一把夺去。
邓和恨不得一口气说完:“那姑娘行事小心谨慎,甄坤一开始只觉得眼熟,追出去找她后却被她以阵法困住。我们路上耽搁了几日,按照来信速度和甄坤被困于切灵阵的几日,这应该是七天前的事了!”
老宗主忙问:“信上怎么说的?”
邓和道:“甄坤出阵之后去四处打听,她带着一个断腿女娃找了几个大夫,其中一个大夫说她好像是要去青林县将女娃托付给朋友。对了,那大夫还提到,这姑娘面色极差,手指冰冷,似寒症缠身。”
“青林县?”老宗主一喜,“难道他要去我的宗门?”
来信共十三封,杨修夷一张张匆匆阅去,抬眸看向老宗主,正要说话,宗主先大笑:“去吧去吧,我可以去找你母亲。”
杨修夷欣笑:“那尊伯自便,有劳了。”
老宗主和身旁的仙师看着他们跑远,摇头失笑,什么叫“有劳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回头望向满湖秋意,宗主笑道:“一夜春雨,万山花妍皆开遍,是为琦美。一色秋霜,千山万水尽降染,谓为盛景。”
仙师接道:“一云玉光,万顷星河尽摇银,当为绚丽。一缕清风,十里千帆共转舞,叹为壮阔。”
宗主哈哈大笑:“那轻飘飘的信页就是那缕清风啊。”
仙师一笑:“是信中女子。”
马踏星辰,万里奔赴,终于赶至青林县,越近拂云宗门杨修夷越发忐忑害怕。
入山石前,他猛一勒马,抬眸望着远处天际。
邓和轻轻出声:“少爷?”
杨修夷墨眉轻合,清俊玉朗的五官迎着白湖落日,低声道:“邓和,我是不是在做梦?”
“少爷,不是梦。”
年轻男子一笑,深吸一口气,猛扯缰绳:“驾!”
湖风轻扬,千顷水面微波粼粼,秋日沉下,星子铺开漫天星序,诡秘难解。
有些人注定要生离,有些人注定会相遇,沉浮湖海中,造化弄人,却也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