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阔长,是一整块连接崖壁的巨大石板。
楚钦将玉弓抱上来后,将吴挽挽也送来,我叫住他:“带我下去。”
他恭敬道:“属下不敢碰少夫人。”纵身离开。
吴洛的外袍披在玉弓身上,吴挽挽小心掀开一角,忙掩住嘴巴:“啊!”
我回过头,大袍下,玉弓仅着肚兜,裸露在外的肌肤被灼伤的无一寸完好,皮肉流离,鲜血结成了紫黑色的块粒。
吴挽挽双目噙泪,难过道:“怎,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吴洛也没好到哪儿去。”我看向站在孙深乘身旁的那个男子,旷世绝美的脸被烧的斑驳一片,本黑如绸缎的长发缩了大截,卷枯弯曲,修长清瘦的身子不可抑制的在颤颤发抖。
孙深乘低头跟他聊着什么,他微微点头,转身走到台阶上静默坐下,目光落寞苍凉的虚望着满殿行尸,眼眶渐红,悲痛无言。
杨修夷回身看他,跟邓和说了句话,邓和颌首,走到吴洛身边坐下,搭手在他肩上。
就这一瞬,吴洛蓦地悲泣,眼泪在脏兮兮的脸上滑出沟痕。他眉宇紧皱,唇瓣狂颤,双眸痛恨,渐渐哭出声音,变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高台上的男人都回首看着他,我的眼眶也渐渐湿润,吴挽挽在一旁低声啜泣:“二哥……”
“唐采衣死了。”玉弓的声音忽的低低响起。
我心下一沉,回过头去:“死了?”
吴挽挽抽噎:“你没有昏迷?”
“我醒了……田掌柜,”玉弓握住我的手,眼神波光微动,难过道,“唐采衣死的太惨了,肉身损毁的严重,我念着她是重情重义的女子,便脱了外衫盖在她的尸体上。”
我一顿,唐采衣的魂魄与肉体因行尸咒而羁绊一起,共生共存,若她死掉,怎可能还留下尸体。
玉弓的手指微微一紧,拇指在我手心里轻轻摩挲:“田掌柜,你不要太悲伤了,她临死前还牵挂着你,一直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跟我交代,要你不要为她难过。”
呼吸,唐采衣怎可能有呼吸。
玉弓的手指又紧了紧。
我蓦地一惊,差点就将诧异目光朝吴挽挽望去,好在我反应一向慢,不仅及时忍住,连悲伤神情都还保持在脸上。
这里只有三人,玉弓对我故弄玄虚,别有深意,针对的只能是另外一人,吴挽挽。
吴挽挽哭道:“你是说,你是说我二嫂真的已经死了?”
我过去安慰她:“四小姐,你别伤心。”
她抬起头,哭得梨花带雨,眉心雪白,并未有任何异样:“我以后可怎么办,这府里我亲近的只有二嫂了呀。”
玉弓闭上眼睛:“我真的好累,我要睡了。”
我将吴洛的外袍给她盖好:“你放心睡。”
吴挽挽忽的握住我的手:“田姑娘,我们两个去找二嫂吧,我不想将她一个人扔在那。”
我神疲力倦:“既然都死了,早去晚去有何差别,眼下之事还未解决呢。”
她又哭:“可是,可是我二嫂岂不是一个人孤零零了。”
“你怎么做着男儿打扮?”我问。
她垂下头,神色有丝慌乱,抿嘴:“我,我担心你们,便偷偷溜进来。”
“你倒是厉害,杨修夷居然没发现你。”
“不不,不是的。”她忙摇头,“是杨公子和我二哥他们都牵挂着你们,关心则乱,才一时疏忽,只是,只是没想到我二嫂……红颜总是薄命。”
我看向那血水斑斓的殿壁:“岂止是红颜,这世间的肉体凡胎哪个不是脆弱薄命的?所以活着就要珍惜每时每刻。我和唐采衣不过萍水之交,她的死我觉得可惜,但也觉得可恨,因为她辜负了深爱她的丈夫。”我转目看着她,“你说对吗?”
她有些难以置信:“田姑娘,你在说什么?”
“其实她早就知道你和吴洛的事了,她心生芥蒂,是以才四年不理吴洛,可吴洛也是无辜的。”我道。
“我愧对二嫂,可是,可是那些是,是妖怪……”
我敛眸,这件事唐采衣根本不知道,知道的人只有我,吴挽挽,师父和花戏雪,连吴洛这个当事人也不知道
想了想,我又道:“你自责什么,你和吴洛都是无辜的,我又没怪你,我现在说的就是唐采衣自己的不是,平白耽误了吴洛四年青春。”
吴挽挽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我,有些生气的说道:“田姑娘,我二嫂已死,你,你怎可这么说她?!”
“我就是不喜欢她。”我嗤声,“那日在水阁上她说话时的神情你可还记得?她说你的衣裳都是问她拿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不满的酸味,明明不情愿却还要故作大方,她……”
“田姑娘!”她怒声打断我,“她可是我二嫂!”
“那又如何?”我挑眉,“我与她本就是萍水之交,而且我是堂堂的杨家少夫人,她不过商贾之妻,我说她几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