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清和,用师父的话说,胜日光景,等闲该适坐小眠。
若是寻常,我绝对会好好睡上一觉,可是现在,我跪坐在院中软席上,腰板挺得笔直,双手端的笔直,头上还顶着三本典籍。
那叫织霞的婢女站在我身后,我抓下痒她就一鞭抽来。
南宫夫人坐在前方树阴下,喝茶姿态优雅娴静,和一旁的白发男子笑着谈话。
一旁的青铜香炉烧灭了五支于华木,她才施施然看向一旁一个妇人:“上食。”
两个仆妇走来,恭敬道:“姑娘。”
我揉着腰肢爬起,又一鞭抽来,我忙缩手。
织霞沉声道:“起身时手里若无东西,双手抱拢收于腹前,也可轻扶地面,腰要端直。”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顿时又一鞭抽来。
“仪容要端正,温婉娴静,不得轻浮不重。”
我叹气,点头:“是。”
又是一鞭:“声音不求高声,但要清脆铿锵,精力充沛。”
我心底哀嚎,欲哭无泪。
吃饭在偏厅,妙菱早被人从厨房里赶出来了,南宫夫人带来的那些厨娘端着烧的香喷喷的鸡鸭鱼肉上来,在我身前的小案上一字排开。
南宫夫人跪坐在正首,她身前小案就几叠素菜。
我举起筷子,织霞一鞭抽来:“夫人代尊长管教,便为你前辈,长辈不动,你怎能动?”
我悄悄撇了下嘴,望云山可没这规矩,师公师尊有时下棋入迷了,或师尊看书入迷了,都要拖很久才来吃饭的,还有杨修夷,他若手边有事也一定要做完才来吃,我们从来就没有谁先动筷子的说法。
南宫夫人冲我对面的庄先生笑道:“先生先请。”
庄先生笑眯眯的看着我身前的汤食:“田姑娘体虚,该循序渐进,不宜倏然大补。”
“有理。”南宫夫人淡淡道,“将乌鸡汤和鸽子汤撤去。”
“把这个也撤了。”我指指冰糖甲鱼。
婢女端走。
我又指指枸杞猪肝汤:“这个。”
另一个婢女端走。
我再指牛骨汤:“这个。”
庄先生笑道:“干脆全端走,如何?”
我也一笑:“先生少年白发,营养不良,要不你代我吃,如何?”
南宫夫人面色一沉。
织霞又抽来一鞭:“外宾在时,不该……”
“哈哈哈!”庄先生笑道,“你当真觉得我年少?”
这老气横秋的模样自然不像,看他气度我就在猜是不是有一两百岁了。所以他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我才对唐芊说他也是个有福气的。
我垂下头往嘴里送了口汤,懒得理他。
吃饭挨了三十多鞭,挨完之后端着手在院子里走了半个时辰,而后继续跪坐。
等到日头西下,南宫夫人终于要离开了,临走前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抄师父最爱的清身论十遍。
我头昏脑涨,点头。
庄先生一直望着我笑,跟着她一起走了。
院子总算清净,花戏雪和玉弓带着妙菱小媛从角落里钻出来。
小媛嘀咕:“这也太可怕了,若九月成亲,岂不是还有两个月都要这样?”
我轻叹了一声,转身在软椅上四脚朝天的躺下。
这一套对我哪有用,当年师尊更严厉,结果呢,我还不是现在这幅德行。
师父不是不知道,他之所以这样,我知道他是怕我闲着,也许是怕我离开吧。
其实我之前真的想过要走。
杨修夷音讯全无,仅凭闲云老怪的几封书信来报平安,而这些信的内容我未曾亲眼看过,皆是杨家的人来跟我转述。好几次我都按捺不住,想离开这里跑去找他。
除此之外,还有风华老头和行言子背后的那个神秘人,我至今没有头绪。
还有我平州的家,我那么想回去看看,说不定回去,就能找出些什么了。